“嗯。”夏云姒点点头,“等太子一继位,我就送她走。她说想去苏杭,我着人在杭州给她置了套宅子,前后六进呢,下人也都备齐了。至于若她去了又觉得不喜欢,那再说吧。”
含玉禁不住笑出声:“娘娘真是大方。六进的院子,那可比住在宫里还宽敞了。”
“羡慕啊?”夏云姒睨她一眼,“那来日你也置上一套。杭州你去不得,京里的好宅子还不有的是?”
这话含玉只道她是说笑,一听便罢,实则她却是当真的。
等到宁沅继了位,她们都要各有尊位。宫中的尊位有约定俗成的规规矩,通常是贵妃为贵太妃,从一品的宸淑贤德也都直接尊宸太妃淑太妃贤太妃德太妃;再往下自正二品妃至从四品姬统为太妃,正五品至从六品为太嫔,再往下称太贵人。
但真加封起来,新帝愿意凭着自己的心意改一改动一动,朝臣们也懒得管。
是以在初冬的第一场雪之后,朝中宫中皆焕然一新。
紫宸殿有了新的主人,六宫妃嫔有了新的身份。
新帝为生母佳惠皇后追尊“仁雅”二字谥号,尊太后为太皇太后贤妃为贤太妃育有一子一女的和妃为德太妃燕妃为燕太妃,淑仪宋氏为宋太妃柔淑媛周氏为柔太妃,瑞姬赵氏为赵太妃,美人含玉为玉太妃。
往后数人自也各有太嫔太贵人的尊位,对养母夏氏的尊位却是足足过了半个月才定下来,终是加了“皇贵太妃”一号。
至于为什么迟了半个月,自是朝上有些反对之声。夏云姒早有耳闻,当时就让小禄子回宫去给新帝带了话:“你跟他说,甭为这个撕扯,我不在乎。”
可她不在乎,宁沅却在乎。小半个月扯皮下来,到底逼朝臣点了头。
接下来,就等着宁沅慢慢掌控朝堂了。
新君继位,手里有了玉玺,实权却大半还是在太上皇手里的。他得慢慢将一些要职撤换成自己的人马,才算真正执掌了江山。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正是这个道理。
这些事夏云姒插不上手,只消在行宫安然等着便好。
白日里,她总会花上三两个时辰待在太上皇身边,心平气和地侍奉榻前。因为现在还不是让他生出不满的时候——在宁沅坐稳皇位之前,什么事都不能出。
但这也并不碍着她见徐明义。
如今行宫的守备皆归徐明义管辖,她召见他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很爱跟他下棋,但由于输多赢少,她总要耍赖悔个一两步才行,他每每看她这样都头疼:“都当了太妃还悔棋,你也不嫌丢人。”
“那我堂堂太妃下棋次次都输,就不丢人了吗?”她理直气壮。
徐明义便一边冷眼睇着棋盘由着她悔,一边嘴里小声埋怨:“小桃都知道不能悔棋。”
到了腊月,皇帝突然密诏徐明义回京。
这密诏当真“密”得很,连夏云姒都打听不出任何端倪,一连几日提心吊胆,总在想他是不是又要上沙场去。
好在他在除夕之前就赶了回来,侧颊上多了道还未愈合的血痕。
“到底怎么了?”她看得黛眉紧锁,他无所谓地自己碰了一下那道痕迹:“小事。京里有几家权贵趁着新君登基意欲谋反,皇上让我封了城门,在城里和他们打了几天,没事了。”
夏云姒垂眸不说话,打开柜子寻了药出来,倒在指上要帮他擦。刚抬手,却被他攥住手腕:“还有件事。”
她抬眸:“什么?”
“皇上说……”四目相对,他眼底有些轻颤,“皇上说再过几日,等将京里收拾妥当,就迎你回宫。”
“他都办妥了?”她问。
“倒是很快。”夏云姒笑笑,“那我这便让宫人收拾着。”
言罢视线有一触,她愈发觉得他神情复杂,不由怔了怔:“还有事?”
“没有。”徐明义松开她的手,“我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先回去歇一歇,你有事着人来喊我。”
说罢他转身便走,她愣了会儿,望着他的背影自顾自地点头。
他却又猛地杀回来,看起来气势汹汹:“阿姒!”
“啊?”她满目不解地看着他。
他有些局促,又有点不安。喉咙里卡了几番,才启唇问她:“回京之后,我可还能见你?”
她一下就懂了,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哭笑不得。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她慢悠悠地踱向他,踮起脚尖,玉臂挂在他脖子上。
她仰头望着他:“那天在山洞之中我跟你说那些,你觉得我是为了复仇夺位,对吧?”
他屏息看着她:“不是?”
“当然是。”她却承认了。
顿一顿,她又说:“那现在呢,你觉得我日日找你,是为了让你帮我挡开危险困住太上皇,跟你虚与委蛇逢场作戏?”
朱唇与明眸皆在眼前,她这个样子太容易让人意乱情迷。
他他从双颊直至耳根都泛红起来,又问:“不是?”
她轻轻啧声:“前一半是,后一半不是。”
她确实需要他在这里帮她挡开危险帮她困住太上皇,日日与他相见却并不是虚与委蛇逢场作戏。
“你没发觉你将军府所在的那条巷子,最近有些变动么?”她歪头笑看他。
他近几个月都在行宫,只此番弭平叛乱之后回去休整了一下,也不曾多留。
但她这么一提,他倒想了起来——他将军府旁边原是一大片民宅,近来好像百姓们都搬走了,据说是有人出大钱买下了那片地方修建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