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承应了一声,笑着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安稳进入梦乡。
听信里所述,7773笔友应该是个受礼教压制一心挣破牢笼的女孩子。
京藤作为全国最好学府,但这里的学子学成归家后,并不一定拥有一展抱负的机会。男子还好,女子到了年龄面临婚嫁一事,家里若持守旧制,不会因为孩子是受过高等教育而由她自行选择人生。
自由恋爱盛行,包办婚姻、家族联姻,亦难禁绝。
她欣喜之处在于字里行间7773笔友是个自我意识觉醒之人,作为前世的春家女公子,春承年少就敢力排众议去往四方游学,她最欣赏的也是这种人。
初次交流,能遇见一个志同道合的笔友,就像天上掉馅饼,正巧砸在她头上,捡起来一看,还是她最喜欢的鱼肉馅。
打定主意要和7773笔友长期信件来往,临睡前想到秀秀,春承弯了唇角,她等不及了,明天就回学校好了。
既然心里对秀秀的喜欢已经发生变化,那她和7773笔友的事便不能再瞒她。否则哪一日两人真成了眷侣,秀秀吃醋可怎生是好?
一夜很快过去。
天明,用过早饭,收拾妥当的春少爷迫不及待地揣着回信,抱着她的药罐子,坐上洋车,往京藤赶。
家门口,春花望着那道背影不放心道:少爷咳嗽还没好,怎么这么急着回校?难不成是想少奶奶了?
杏花呼吸着陵京的新鲜空气,心情看起来不错: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少爷开心就好。左右有桂娘跟着,出不了大事。好了,书墨都知道用功读书了,咱们也回去吧。
停车,停车!京藤校门前,春承忙不迭地从洋车下来,从兜里摸出洋角快步往学校走。
桂娘落后她一步,无奈地加快步子,搀扶过她手臂,稀奇道:难得见少爷这么急切,是有什么喜事吗?
喜事?当然有。春承唇角微勾:见到秀秀就是天大的好事。我几天不在她面前出现,也不知她会不会想我,有没有按时吃饭。但我想她是真的。秀秀为我牺牲诸多,我怎能弃她不顾?
她眼睛摇晃着明媚笑意:还有一件事,我那个做活动讨来的笔友,是个可爱的人。
哦?那就恭喜少爷在京藤交到朋友了。
朋友有很多,但心灵相通的朋友难得。
桂娘讶异她的形容:一封信而已,怎么就心灵相通了?少爷不怕少奶奶知道了心里不舒服吗?
我会和秀秀说明白的。况且我心里有她,如何也不会惦记着她,再去招惹其他人,在笔友这件事上,我绝不瞒她。
踏足校园,看着路旁花池盛放的鲜花,她又道:不止这件事不瞒她,以后凡事都不瞒她。
桂娘欣慰地点点头:少爷初次动心,没经验无妨,态度要端正。
不错。
行走在京藤笔直的主干路,清晨,路上人来人往,都是赶着往食堂用饭的学生。
作为设计系一年级最有名的才子,哪怕没见过春承的,看到她这张脸就知道了,没有哪个男同学能生得如此冷俏貌美,再加上她极具标识性的猫耳玉罐,知道了她的身份,众人看她的眼神透着微妙。
昨日京藤食堂三大系别闹得沸沸扬扬,作为当事人的春同学遗憾缺席,竟不想今早就回来了。
交织而来的视线隐藏了太多情绪,春承敏感地侧头望去,恰好与一个女同学四目相对。
她脸色苍白,一身矜贵,漂亮的眼睛在镜片遮挡下赋予了细微漠然:同学,是我有什么不妥吗?
啊?没、没有!春同学很好看!女同学被看得心慌慌,话说完才晓得说错了话。
被夸赞好看,春承极有礼貌地冲她阖首:那发生了什么,同学能告诉我吗?
见她不仅不恼,还客客气气说话,女同学面色微红,心跳得更快了,想到难得能和春同学搭话,事无巨细地将昨日那场大论战说了。
中文系理亏,被医药系和设计系的同学挡了回去,至秀同学和她的室友没有受到半分伤害,春同学还请放心。
从头听到尾,春承身上那股冷气快要压不住,她笑了笑:多谢。
原本她还想着顺路将回信放到书室,哪知听到昨日那场大论战,听到中文系那些人当众给秀秀难堪,春承揣着信直接往中文系教学楼的方向走。
一天功夫,错过了这么多,本来是她应该做的事,全丢给了秀秀,春承又气又心疼,没忍住咳嗽两声。
桂娘跟在她身边,知道劝不住,也不打算劝。
中文系与建筑系毗邻,昨日那场热闹遗憾错过的不止春承,还有腿脚不便拄着拐杖的燕轻。
燕轻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京藤过了好一段艰难日子,他被元礼一枪打中大腿,昨天去医院复查,回来就听说中文系向至秀同学发难,被两大系别同时联手,直接被怼趴下。
他暗恨没能亲自到场,有他在,不就恰好能借这大好机会洗白?
中文系咬死了至秀有违礼法,若他在场,不仅要将那位才女辩驳倒,更要将春承踩进泥土教他永远翻不了身!
话堵在喉咙不吐不快。
燕家有钱,有钱可使鬼推磨,燕轻从指缝漏点就够那些贪财谄媚的人跟着他团团转。
建筑系花圃后面,燕轻神情不屑,大放厥词:说什么医药系冰清玉洁的才女,那些人还真够有意思,美貌少女堂而皇之入了男寝,有没有发生点什么,全凭一张嘴说,道貌岸然,和那个元礼一副嘴脸!
元礼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个狗崽子一心要本少性命,你道他是为何?
当哥哥的爱上亲生妹妹,元意死了,他要拉本少爷垫背!早晚有一天,本少爷教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乍然听到所谓的真相,围在他身边奴颜媚骨的学子纷纷应和:
没想到还有这码事?燕同学这是受无妄之灾了。
兄妹恋岂不是乱.伦吗?那你们说,医药系那位和设计系春承,他们,到底有没有?
人心恶念,涌上来的肮脏之气反而使燕轻着实兴奋,他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反正他们做了什么,咱们也看不到。当哥哥的病了,妹妹不顾一切跑去照顾,啧啧,兄妹情深
他越说越畅快,越来越得意忘形,起初一群人偷偷摸摸地议论,这会情绪高昂,燕轻没再压着喉咙,大摇大摆地从花圃后面走到人前,冷笑:
中文系没斗倒那位才女,不如咱们凑热闹试试去?也教那位冰清玉润、冰肌玉骨的才女,尝尝咱们建筑系男同学的厉害?
他意有所指,多有不敬,实在下流。
教学楼来往之间听到这话的同学们,不由皱了眉,正要上前劝导,就见一道单薄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冷面寒霜,气势一步步迭起!
燕轻同样看到了来人。
他挑衅地扬起下巴:呦,春同学,病好了?怎好得这么快?
春承容色冷然,抬手摘了眼镜,连同猫耳罐塞到桂娘怀里,她双目清寒,漂亮之下藏着雷霆怒火,袖口上卷,二话不说一脚踹过去!
拄着拐杖的燕轻猝不及防被她踹翻,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燕少爷的跟班慌了神:春、春学弟,你怎么能打人呢?
春承揍人之际犹不忘凉森森开口:打他那还是轻的!
要照本小姐以前的脾气,非得一剑捅了他不可!
唇齿间迸发的杀气骇得人不敢动弹,场面过于凄惨,有人看不下去跑过来拦,被桂娘轻描淡写挡回去:我家少爷做事,旁人不得插.手。
极有脾气的一对主仆,惨绝人寰的打斗场面,震得建筑系师生先后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