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夺嫡不如谈恋爱 决珩 2479 字 2023-09-08

沈惊鹤一手撑头别过眼来,专注地看向梁延,嘴角向上微翘了翘。梁延虽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才让心情突然变好,但看到眼前人面上的沉容尽消,倒也无心再去追究,只是也宽下心来冲他安抚地笑笑。

书院正门的竹丛因有人经行而轻颤晃动着,搅乱了一地金碎阳光。身后的王祺遥遥瞥见渐而清晰的倜傥人影,脸上又挂上了标志性的嘲讽冷笑,哼,这病倒还当真是好得挺快。

沈惊鹤这几日坐于他跟前,早已对他时不时就要出言讽刺一番周遭看不惯的人与事习以为常。然而这王祺仗着有大皇子撑腰,哪回口出恶言时不是带着恨不得全书院都听得见的高调,几时竟如今天这般只敢小声嘟哝?

沈惊鹤挑挑眉,与同样听得王祺讽言的梁延对视一眼,心下皆了然来者究竟是谁。

六弟这几日初来太学,可还适应?那个噙着温和笑意的身影渐行渐近,与一路上向他问好寒暄的学子们点头示意,脚步未停却是笔直地向沈惊鹤这处行来,我前几日身子微恙,倒是没能赶上六弟过来的第一天,否则倒也能带你好好转一圈。

与王祺的座席擦身而过时,但见王祺脸上仿佛挂上了一层冰碴子般冻着,却到底闭紧了嘴没有再出声说话。沈惊鹤几不可见地摇摇头,假意在心中哀怜了自己一番同样是皇子,这王祺第一天对他破口大骂时,倒不见有今日这般客气。

心念只是一闪而过,沈惊鹤当即起身,唇畔勾起更加温润的笑意还礼,有劳三皇兄挂念了,皇弟一切都好。倒是三皇兄,不知身子可是痊愈了?

沈卓旻光风霁月地一笑,神色一派云淡风轻,不过是点不足挂齿的小病罢了。业精于勤,如今正是我辈勤勉奋发磨砻淬励的大好良辰,我又岂堪因为这一点不适荒废了学业?

沈惊鹤顿时肃然起敬,三皇兄心性之坚,果然堪为我辈楷模。

谈话就在这友好又和谐的氛围中继续进展着,直到将领着诸生开始晨诵的学正进入院中才堪堪打住。沈卓旻略带遗憾地同他告别后,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座席上,沈惊鹤这才得以坐下喘口气。

呸,竟日里惯会装模作样,也不嫌这话说出口来酸倒了牙!三皇子刚走,王祺又小声骂骂咧咧开来。沈惊鹤忍不住漏了几分笑意,心中第一次对他的话深以为然。

太学的晨诵向来是由几位学正轮流带读的,今日轮到的这位学正惯是个严肃的性子,一丝不苟地顺着经义细细讲下来,学子们也都忙着记下纲要,两个时辰倒是在众人沙沙的笔记声中过得飞快。

今日便到这里,诸生回去仍需用功奋学。学正动作小心地合上书本,板着一张脸踏出院门。

随着他的离去,肃穆的气氛也骤然一松,谈天说笑声又在书院中响起。众人三三两两作伴离去,沈卓轩却是越过向外涌出的层层人群快步走来,六弟,等会儿可要一同去成文馆温习功课?

沈惊鹤浅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待会儿陈学正的课上会讲联诗对句之道,我倒想去听上一听,成文馆不若便明日再去吧。

话语间,沈卓轩已经走到近前,清俊的面容上存着一丝凝重。沈惊鹤知道他是担心三皇子回太学后自己独身一人容易招惹上麻烦,心头不免感到几分暖意。

他垂眼低声对沈卓轩说道:五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沈卓轩面色仍不见轻松几分,我明白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只是三皇兄却与大皇兄截然不同他微叹一声,没有再劝,看向梁延询问道,梁小将军可要一同去成文馆?

梁延身姿笔挺站在原地,闻言不假思索地一拱手,多谢五殿下盛情,梁延心领。说着他的眼神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沈惊鹤,不过梁延方才已与六殿下约好一同去听陈学正的课,恐怕亦去不成成文馆了。

沈惊鹤惊异地看了一眼他刚才他不是还说要去西苑练武的么?

他还愣怔着,沈卓轩却已松了口气笑开来,这样倒好,有你陪在六弟身旁,我就放心多了。

五哥沈惊鹤不满出声,这话怎么越听越像在说自己是个需要旁人操心的小孩子?

梁延笑看他一眼,对着沈卓轩沉稳一点头,五殿下且放宽心,梁延会照看好六殿下的。

沈卓轩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送走他后,沈惊鹤与梁延并肩走在花木扶疏的曲径深丛中。沈惊鹤看着梁延果真冷下脸一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旁,大有一副谁敢靠近就将他一顿好打扔出去的模样,眉心跳了跳,还是忍不住被气笑。

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梁延看他双目因薄薄一层不甘和赌气而熠熠发亮的样子,只觉得好似见着了一只挥着爪子随时准备扑上来挠人的小猫。他藏住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面色从容地一偏头,伸手将无意落在沈惊鹤发间的一片细嫩飞叶摘下,我可是领了五殿下之命,奉命前来护卫左右的。

沈惊鹤斜睨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听五哥的话了?

五殿下贵为皇子,我又是雍朝的武将,听他的话岂非天经地义?梁延一脸凛然,理直气壮。

沈惊鹤磨着牙恨恨道,本殿大小也是个皇子,怎么就不见梁小将军对我这么恭敬?

梁延听得他言不禁朗笑了开来,冷峻的眉眼因为笑意竟莫名显出了些温柔的影子。他伸出一手揽在沈惊鹤肩上,垂下眼深深望进他的眸子里,六殿下当真想要我这么恭敬?

沈惊鹤沉默半晌,撇撇嘴一把将他推开,有些气窒,算了,你现在这样就挺好。说着又是一声含糊的咕哝,便宜你了

梁延松开手,看着沈惊鹤匆匆快行两步走在跟前的身影,似是被朝晖微晃了晃眼。那袭轻软的青衫仿佛水溶如湖般溶进了一片修竹青翠中,少年笔挺的背影天生带着一股旁人摹不来的落拓意气,竟似秋日清新的和风翛然无拘。

然而他所踏出的每一步,却都伴随着不怀好意的窥伺和针锋相对的恶意。那些蠢蠢欲动的暗影潜伏在黑暗之中,只等着随时伸出爪牙拉扯着他,吞噬着他,让他堕入无边的重影晦暗。

梁延定定地向他望去,复杂的神情在面容上稍纵即逝。

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他心中轻轻呼唤着,这个少年,原本并不应属于这片浑浊之处。

你不继续护卫左右了?沈惊鹤走了几步,发现身后人并未跟上来,不由止住了脚步纳闷回头,扬起的眉毛隐隐带着些调侃。

梁延看着他被暖阳勾勒出的清隽侧颜,垂眼压下了眸中一瞬间浮现的晦色,轻笑着弯腰深深一礼,遵命,六殿下。

此后一路倒也相安无话,绕过一丛暗香浮动的丹桂时,沈惊鹤却蓦然与相对而来的一个人打了个照面。

他猛地刹住脚步,抬头向面前人望去这一身仔细打理好的官袍,装腔作势的作态,略微有些抽搐的面皮,不是李公甫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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