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那天酉时一刻,我在洛街左侧的花灯铺子旁等你。
说完,也不待得到回答,梁延抬眼望了望远处快落锁的宫门,就松开手笑着转身离去。
沈惊鹤拨了拨被他压得微乱的发丝,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嫌弃地撇了撇嘴。
他可还没说要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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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弦管千家沸此宵,花灯十里正迢迢。
若说除夕那日正是阖家欢聚的时辰,那么元宵这天,京城的百姓则多携家带口在灯火通明的街上赏灯游览,共度如此好景佳节。
这一日不设宵禁,甚至等到夜分漫天的烟花雨下,九曲纵横的街道竟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上几分。正所谓车流水,马游龙,万家行乐醉醒中。骏马香车铺了满路,街上皆是人头攒动,翠钿珠花在灯光下流转着银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挂满了华灯的小桥上来往穿行,丝竹管弦从街旁高楼中隐隐传出,好一番热闹的盛景。
可要再用一碗元宵再出去?皇后拿银勺搅了搅碗中沉沉浮浮的白糯团子,对着已是整衣起身的沈惊鹤问道。
不了,回来再吃吧!
沈惊鹤冲她笑笑,旋身踏出了殿门,脚步竟比平日里快了几分。
皇后看他那隐约透着些期待与雀跃的背影,不由失笑,暗道他果然是少年心性。
罢了,一年难能有这么一次盛大的元宵灯会。少年人多是个喜好热闹的性子,便也由着他去吧。
沈惊鹤可不知道他在皇后那儿落了个如此评价,此时的他早已屏退了左右宫人,一人穿过街上笑语不断的人山人海,径直向洛街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隐隐的欣悦是从何而来兴许是因为下午方下过一场小雪,千门灯火衬着雪色,竟将浅淡夜色下的长街映得格外明亮。
愈近洛街,身侧两旁高悬的各式精美花灯便愈多。有那纸糊了再用朱笔细细绘上婀娜莲花的,也有以琥珀作盏云母作屏的,琉璃般晶润的彩光便照得行人过影万重。华灯粲然照楼台,无数银花一夕开,直教人怀疑自己乘了一叶星槎在天河银汉中悠悠游荡。
转角过后便是洛街了,眼前已可见珠翠灯影遥遥,沈惊鹤的脚步反倒是有些迟疑了下来,一股近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在胸中油然而生。
他这是又在犯什么傻呢?
拍拍自己的脑袋,借此压下略有些紧张的情绪,他借着石桥下的潋滟清波照了照影,直到确认自己今日的装束并无何不妥之处后,这才随着人流复又前行。
京城元宵的灯会大小也有十数处,洛街在里头便是数一数二的繁盛。时人璧月当天星续少,珠帘排户乐声长便咏的是洛街的火树银花、星桥铁锁。沈惊鹤怕今日上街的百姓太多,故而早早便从宫中出门了,如今半只脚踏进洛街,却是连酉时都还没到。
与梁延相约的是酉时一刻,故而他倒也不着急,只是好奇地围到不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的人群中,看着杂耍艺人们演着鱼龙百戏,箫鼓声与嬉笑声不绝于耳,望眼皆是衣香鬓影、流苏宝带。
梁延斜倚在花灯铺子旁的石墙上,手里上下抛着用油纸包好的一小方块,百无聊赖地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掂了掂掌心里的东西,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想到那人到时有可能露出的欣喜表情,他就忽然觉得如今的漫长等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仰首望向飞檐尖阁上初露的一轮皎月,只觉得仿佛连这玉轮也变作了那人清俊的眉眼。
下午方落了雪,也不知他的衣裳添够了没?
他的目光随意划过不远处熙攘的人群,却是不由得倏尔一顿热闹人群外踮着脚兴致勃勃往里头观望的俊逸少年,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又会是哪个?
梁延险些没被气笑,亏得自己在这处苦等了半天,原来人家早已自寻了乐子去。他眯了眯眼,一挥衣袖,甩开步子就往人群中走去。
离沈惊鹤还差两步的时候,他却不由得慢慢放停了脚步。从他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瞧见沈惊鹤因满怀兴味而显得有些晶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好像能将自己眼前的整个世界都点亮。
算了,他既喜欢看,便让他多看会儿吧。
左右人群仍然不时爆发出一阵惊叹与欢呼声,梁延却没空瞧一眼中央的杂耍,一双眼只来得及盛满了几步外少年的身影。
他站在灯火之下,就好像落了人间的明月一般皎洁出尘。
鱼龙百戏终于在锣鼓声中结束,沈惊鹤砸了咂嘴,只暗暗可惜自己还没看够。
人流开始四下散开,刚要转身,他却觉得自己的左肩被人轻拍了拍。
疑惑地向左后方看去,触目所及除了在香风中摇晃不已的花灯之外,却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沈惊鹤方将脑袋转过来,下一秒却被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方油纸包唬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稳了稳神。纸包移开,露出了梁延一双含笑的眼。
沈惊鹤松了口气,瞪他一眼,脸上却是不觉也带出一丝笑意,你可算是来了!
梁延冤枉地叹了口气,一个时辰前天还未黑时,我便已到洛街了。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沈惊鹤讶异地挑起眉。
梁延不语,却是已经自然而熟稔地捉过了沈惊鹤的手,牢牢牵住。眼前笑谈着走过的皆是插花呼酒川流不息的人群,沈惊鹤微微红了脸,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也只能抿抿嘴随他去了。
我怕你也来得早了,见不到我,心里着急。梁延在他掌心轻划着圆圈,垂眼望着他开口。
明明周遭谈笑歌声络绎不绝,箫鼓振天,那低声的话语落到沈惊鹤耳畔,却像是直接落到了心底一般清晰可闻。他略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我才不会着急呢。
你是不着急。梁延失笑,神色里故意隐隐现了分委屈,我见着你的时候,你正在杂耍前看得正欢呢!
沈惊鹤瞪大了眼,没想到原来梁延竟然这么早就瞧见了他。然而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天还冷得很,梁延一个人孤零零在这街头等着,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想了想,他退开一步拱手作了个长揖,口中也刻意拖长了声调,向梁小将军赔不是了!还望梁小将军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
梁延噙着笑意看他在这装模作样,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神微闪,我记得有个人上次对我作揖的时候,好像说的是什么往后只要我一句话,上天入地赴汤蹈火,他亦在所不辞?
沈惊鹤的身子僵了僵,被梁延这么一提醒,他也想到了之前在太学石亭中自己的那番话。
不过是当时随口一扯,怎么眼前这个人非不依不饶记得这么清!
gu903();他磨着牙抬起头,梁小将军果然好记性!想来如今是有用得上小人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