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世子不情愿地皱眉拒绝,邓磊便已抢先一步摇头辞谢,不用劳烦世子了,我自己前去便可。
说完也懒得再看他们一眼,邓磊一挥袍袖就推门而出。走出了好几步,才听到身后一个扯着嗓子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邓伯父,慢走啊!
飞鱼津。
广阔平静的江水一望无际,四周围绕着郁郁葱葱的林木,天边的残霞似是也要沉入水面,在碧波上渲染铺开大片橙红。
什么?将军暂住在金阳城内,就先由我领任主将一职了?
王祺虽然像模像样地一身冷光盔甲,然而头盔之下仍有几分生嫩的面容却也难以让人彻底生出信服之心。此时他正微微瞪大眼看着面前西南王派来的信使,语调中满满皆是不可思议。
一旁沉默寡言的副将见他脸色隐有不赞同,却是稍稍放下心来。他本就怕这个邓将军的外孙轻狂自满、经验不足,然而如今看来他却是对自己颇有自知之明,明白主将的位子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取代的。
然而王祺的下一句话,却是险些没让他脸色突变一个趔趄。
怎么会如此?外祖也真是自己倒是回后方享福去了,却是把我自己一人抛在这战场上。王祺皱着眉头咕哝一声,又冲着信使傲慢一扬下巴,喂,你确定没传错消息?将军当真没说过把我也接回金阳城好好玩几日?
这信使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将领竟然会是这副性子,当即额上冒出几滴冷汗。
副将心中又气又恼,上前一步,神情坚决地请道:王小将军,邓将军既然将主将之位托付给您,那就是对您的信任。您不赶紧与众位将士商议着飞鱼津的防备不说,怎么能如此懈怠,竟然还生出了玩乐之心?
王祺听他如此言道,本就有些不耐烦的脸色下一秒更是黑了几分,几乎恼羞成怒。他转过头来看着副将,下一秒却是已张开嘴破口大骂。
呸,你算什么东西,竟也还有脸管教起我来了!
※※※※※※※※※※※※※※※※※※※※
谢谢雪吹墨、笑面相嘤、馥芮白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sixsixsix灌溉的营养液!开心=3=
第73章
副将脸色一白,还未来得及开口辩解,王祺便眯起眼踏前一步,语调阴沉。
小将军?呵,你既也已听到,如今我才是新安军的主将,便该识相些懂点规矩,老老实实叫我一声王将军!我早就看不惯你老是巴结着外祖了,如今他老人家人方一离开,你就迫不及待对我耍起威风。你是怎么回事?仗着跟在外祖身边混了几年军功,便想趁他不在也夺权尝一把当主将的滋味么?
你、你怎么能副将面上已是气得铁青,他一直忠心耿耿跟随在邓磊身边多年,平时走到哪里不是也要被普通士兵们尊敬行礼的,何时又受过这等指着鼻子毫不客气的谩骂侮辱?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了,急得都说不出话来争辩了?王祺本就因为这个副将老是在军中对自己指手画脚而暗怀不满,如今邓磊不在,他自是要抓住这个难能的机会好好教训他一番,好让这个不懂得尊卑的家伙知道,谁才是新安军未来的主人。
他的语调更为阴阳怪气,信使的话你也一字不落听到了,如今新安军既然是我做主,那便得由着我的规矩来。你若是有不满与不服之处,大可以去金阳城找外祖问个明白!就是不知道等你走了之后,军中会不会把你判成个逃兵了!
你邓将军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外孙!
副将重重在桌案上一拍,心头怒火滔天,也顾不得再在他面前维持着下属应有的礼节,头也不回地转身摔门而去。
王祺冷眼看着他走远,慢条斯理地对着左右吩咐道:传令下去,副将忤逆上级,暂时夺了他手里的那几队兵分到其他将领手下。至于他自己就让他好好待在营帐里反省几日吧。
信使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显然是没想到新安军中竟然会是这么个状况。他抹了一把满头的汗,陪着笑呐呐开口,这,王将军,小人话已带到,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复命了?
去吧去吧。王祺看也不看他,随意一挥手,就转过身去坐到大帐最中间象征着主将的那张虎皮椅上,满脸傲然地一下下抚摸着扶手上光滑斑斓的皮毛。
身后的亲信见此连忙弯下腰走上前来,讨好地笑着,恭喜将军如愿以偿!不知接下来飞鱼津的防备,我们又该如何着手布置啊?
你说说看?王祺随口应了一句,仍在转头四下里瞧着大帐的摆件,将平日里没机会见到的视角好好享受了个遍儿。
那亲信虽然为人阿谀奉承了一些,但到底是有些见地的。他走到壁上悬挂的地图旁,仔细研究了一番飞鱼津地形,飞鱼津三面环水,易守难攻,乃是晋江与澜江交汇所在,除非是从南边过来,否则若是有人想要攻城,必定得走水路。我们如今刚攻克下大半个宛州,还未彻底稳定下来这边的局势,因而不如暂且在此处安营扎寨,待将士们稍稍恢复元气之后,再北上行军也不迟啊!
说得有理!王祺也不想再四处奔波打仗,平白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因而他倒是很乐意先在飞鱼津休整一番,等到邓磊回来后再继续行军。
亲信受到他夸赞后,当即更是信心满满,又接着分析道:我们如今当务之急,应是缮甲练兵,整修城垒,常备不懈,再在江河要地屯泊战舰,严密设防。若是仍嫌不够保险,则可以设栅于飞鱼津以北十八里滩,环水自固。再屯战舰泊于城北,植巨木于水口为障,以阻截敌军可能的进袭。
王祺皱着眉头听他念叨了半天,不耐烦地冲声打断,弄几个水寨营垒在江水旁边瞭望不就行了吗?做什么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白费那么多功夫。且不论按照朝廷那个磨磨蹭蹭的样子,派出军队再到行军至西南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再说了,依着飞鱼津这么绝妙的地形,那帮旱兵一不通水性,二没有船舶,除非插上翅膀,否则想要横渡江河岂非要比登天还要难?
话虽如此,但是亲信仍然满脸为难,小声地想要再劝说一二。
王祺却早已是将两眼一瞪,吊起眉毛,但是什么但是?你是觉得我这个主将说得有哪里不对?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亲信闻言立刻弓了腰满脸赔笑,将剩下的劝告都囫囵吞进了肚子里。总归新安军实力摆在那儿,王祺方才所说的又不是真没半分道理,他便也还是莫要拂了自己主子的意,平白在人跟前讨嫌好了。
宛州,沙道上。
吁了一声,梁延一把勒住马缰,待眼前尘烟散尽后,端坐在马背上眯起眼打量着前方不远处的小镇。
将军,我们是否要停下来休整一日?将士们也不眠不休赶了数天路了,再这么急行军下去,恐怕难免会有些吃不消呀。副将也很快勒马上前两步,停在梁延身旁,低声问询。
梁延没有回话,转过头来环视了一圈风尘仆仆两眼熬红,却是毫无一人叫苦叫累的军队,心下微微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