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人沉默良久,看向说完过往这些事再未开口的梁大:你说的本官明白了,只是再没找到第二个嫌疑人之前,你作为第一嫌疑人也是最后见到死者的人。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你当晚的确杀了人,但你也无法暂时洗脱嫌疑。所以,按照规定,你需要被收押,直到查明真相。
梁大垂着眼,从侯大人他们找来说出闵知行死了,他就有所准备:草民,愿意随大人走,只是草民这边还需要些时间。
侯大人嗯了声:本官会留一个衙役在此,等本官等人离去,你天黑时去衙门。
梁大没意见,侯大人看向四周留哪个衙役时犯了难。
衙门最近太忙,留下哪个他其实都不太愿意,可若是不留下万一让梁大跑了。
焦昀开口:大人,要不我留下吧。他还只是一个学徒,效用甚微,倒不如留下来。
至于侯大人的担心他也看出来,不过即使留下一个衙役,凭梁大的身手,他若是想跑,别说一个衙役,就是这次来的几个全都不是他的对手。
侯大人显然也想到了,曾经可能是镖行大当家的后补,即使如今废了一只手身手也不俗。
侯大人想了想,应了:那就昀哥儿留下。梁大,你可有意见?
梁大自然没有,如果逃了,那他这辈子都只能是逃犯;他没做过的事,那他就不会认。
侯大人这边忙,他很快带人离开,刚回到衙门就选出两人前往青州府查梁邹。
而书院那边,焦昀要留下看守梁大。
婉娘看时辰还早,干脆回去做卤肉饭,她给了焦昀几钱银子,嘱咐他晌午应付一下,傍晚带聂小柏来摊子吃饭,之后再一起回去。
焦昀自然没意见,他并未一直看守梁大,而是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打发时间。
梁大继续打扫,等扫完之后,去找了山长,安排下一个人的交接,因为是临时找来的人,梁大还要负责告知他需要每日打扫何处,怎么打扫以及一些书院的杂事。
一直等天快黑的时候,焦昀坐在门口,身后有门打开的声音,他回头,就看到梁大背着一个很轻的包袱走出来。
梁大走到焦昀近前,低头瞧着这个孩子,表情有些复杂。
他原本以为这孩子会亦步亦趋跟着他看守他,就像他真的是一个犯人般,毕竟如果找不到真凶,那他会坐牢的可能性极大。
梁大迟疑许久,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你为何信我?就不怕我跑了?
焦昀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衣服,道:也没什么,那天你瞧见那个孩子快磕到石阶立刻去救,你并不认识那个小孩,可依然冒着被看出身手的情况下救了,你是个好人。脸上有疤、身手不俗,如果当时焦昀他们是以貌取人的人,当时怕死会以为对方是江洋大盗或者潜逃的犯人什么的,毕竟身手这么好却只在这里扫地太不符合常理,也会因此给梁大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梁大想到这种可能,可他还是出手救了。
梁大张张嘴,许久才哑声道:谢谢。他这些年干过很多活计,但因为脸上这道疤受到过不少盘问。
这孩子还是头一个明明看到却并未露出太过害怕或者被他吓哭的孩子。
焦昀笑笑,能再等我一下吗?我跟聂小柏商议好要见他,一会儿就好。
梁大应了,自然没意见,他等了他快一天,不过半会儿的功夫,他等得了。
聂柏昶这一整日都在期待天黑,等夫子终于下课,他几乎是收好书籍放进布兜内,挎在身上就飞跑出来,等到了书院门口,他怕极昀哥儿没在那里。
等打开门,看到等在那里听到动静回头朝着咧嘴一笑的昀哥儿,聂柏昶一直提着的心,重新落回心底。
聂柏昶快走几步,到近前,才轻喊了声:昀哥儿。
焦昀看他跑得一脑门喊,拿衣袖给他擦擦,你跑这么急作甚?我答应了你还能不等你?好了,走走,娘今个儿傍晚摆摊,我们去吃卤肉饭。
他揽着聂柏昶的脖子,两人个头差不多,哥两好的模样让一旁的梁大神色都放软了。
焦昀哄完,这才给他介绍:这是梁叔。
聂柏昶一向听焦昀的话,他说是叔那就是叔,乖巧喊了声:梁叔。虽然诧异为何只是一日这个在书院扫地的大叔成了梁叔,可昀哥儿说什么都是对的。
梁大轻应了声。
焦昀带着聂柏昶跟着梁大一起朝衙门走,因为是同一条街,等到了衙门口,焦昀和聂柏昶一直目送梁大进.去,挥着手,直到看不到,两个小孩才朝卤肉摊去。
一路上聂柏昶按照之前的约定把在书院的事都事无巨细小声和焦昀说了,焦昀特别配合。
这一番相处,聂柏昶这一整日忽上忽下的心,终于落在实处,有种真切感。
焦昀和婉娘收摊后送聂柏昶回书院,聂柏昶虽然依依不舍,怕让他们担心,还是头也不回进了书院。
只是站在紧闭的门口还是久久没能离开。
焦昀和婉娘回去的路上,原来一直没察觉,突然少个人,总觉得还真不太习惯。
可日子还是要过,接下来的几日,焦昀白日里去衙门报道,跟着陶仵作学东西,到晌午先去书院门口接聂小柏一起去摊位,之后等傍晚离开衙门坐牛车回松郡村。
侯大人派出去的那两个衙役是在差不多七八天后重新回到松郡村。
只是两人却带回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梁邹死了。
还是在闵知行离开青州府后当天晚上就病情加重发了高热天没亮就没了,而当时闵知行甚至还没赶到松郡村。
如果是这样,那梁邹派人设计杀死闵知行再嫁祸给梁大的可能性就极小了。
两个衙役还带回一个消息:大人,我们询问了闵老爷子,他说并未听梁邹提过让梁大回青州府接任镖行的事,因为梁大病情严重,但是据说当时梁邹要去谈一桩生意就走了。闵老爷子这些年已经不管家里药铺的事都交给闵知行管理。加上半年前闵玉莹没了后,梁邹又时常出镖,闵老爷子就接管两个孩子,没闲心管他。据说他平时这样一走也是一两个月,因此闵老爷子并未察觉他已经出事,也就没让人管。
侯大人皱眉,平时也这样一走就一两个月?
两个衙役颌首:对,闵老爷子是这么说的,还说闵知行这两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时常不着家,但是药行的生意却是蒸蒸日上,不仅如此,甚至还越开越大。
侯大人沉默下来:可还有别的?
两个衙役摇头:别的就没了,我们确认过,梁邹的确是没了,当时很多人都看到,当晚请了很多大夫救命都没救过来。对了,我们找人画了闵知行的画像一并带了回来。
两个衙役呈上画像,虽说梁大认识闵知行,但已经过了十年,他只见了闵知行一面,从他的叙述画出来的闵知行的画像并不太像。
可青州府不同,那里几乎很多人都认识闵知行,找个见过闵知行的画师画很容易。
焦昀一直在一旁听着,觉得这事怕是难办了。
梁邹死了,那梁大的嫌疑简直无法洗脱。
毕竟,如果杀死闵知行的凶手可能只是偶然行凶或者只是求财,过了这么久,那找到线索的机会简直比登天还难。
如果要去青州府寻找线索,路途太远,更是难办。
侯大人也想到这点,头疼不已。
可再难办,也要硬着头皮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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