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辛秀权衡片刻,老实待在师父耳朵边那个毛茸茸的窝窝里,一手拽住黑色的熊猫耳朵,把耳朵拉下来盖着,建立了一个临时安全战壕,以防自己被流矢误伤,再让师父分心。
哪怕一只耳朵竖着,一只耳朵盖着,也不能折损深涂妖王身为食铁灵兽的凶神恶煞,原本螭风洞所在的苍山,彻底被他踏成一片平地,土地夯实平整的能立刻打地基。
薛衣元君虽然已有人仙修为,却因为妻子之死多年心神不稳,隐有入妄之相,先前又与虺夫人一场战斗,被虺夫人的毒牙伤到心肺,只是勉力暂时压制,对上深涂妖王申屠郁,原先还凭借着一腔怨愤打了个不分上下,可越打气势越低迷,连连被克制,法相身被撕咬少了大半,最后连法相身也无法维持,在空中变回人形轰然落地。
相比薛衣元君,申屠郁是越打越凶猛,哪怕身上伤口无数,一身熊皮上满是淋漓鲜血,他也毫不在意,凶煞之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到天明时分,天空之上仍是一片灰霾,久久不见阳光照耀,触目所及都是灰色烟灰飘荡。薛衣元君用的风与申屠郁所用的火肆虐一夜,周身百里范围内除了他们都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其余人不管是归属于哪方阵营,都没敢在他们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凑近。
外围战斗早已落幕,一群和他们主人风格相近的妖将满载而归,抓住了好些个帮薛衣元君动手的某某仙翁、某某玉女、某某道人,其余的见机不妙,打不过都跑了。
还剩下的除了蜀陵弟子们,就剩少数胆子奇大的宾客,仍在远处张望,想探看薛衣元君与妖王一战谁胜谁败。
随着薛衣元君法身消散,远远围观的众人发出一声长长叹息,他们都知晓,这是战斗终于结束了。
“看样子是薛衣元君败了。”
“没想到那妖王如此厉害,他究竟什么来历,打败了薛衣元君,莫非以后这片地盘就归他了?我们是否要上供交好?”
“你还不知晓吗,他们从蜀陵来,据说妖王还是那位灵照仙人的弟子。”
“嘶……灵照仙人吗?竟然是这个来头,那也怪不得了。”
“不知诸位说的蜀陵是什么地方,我却从未听说过。”
“蜀陵此地可了不得了,距我们这里十分遥远,除了蜀陵弟子少有人知晓具体方位,里面镇守着的,乃是世间唯一一位真仙,灵照仙人。我也是年轻时游历的远了,才得知这位仙人事迹。”
“像我们这些修为不济的,怕是一辈子都寻不到蜀陵所在。”
没有互联网出行不便信息落后,一群没有架打的围观群众,早已从剖析薛衣元君和新夫人以及大妖关系,变成了讨论蜀陵传说。
神秘的蜀陵弟子们,聚众打坐,在云头向下张望,“终于打完了,焱砂师伯,咱们现在下去吗?”
焱砂师伯一摇头,拿出自己的经验之谈:“可别,你们申屠师伯打出凶性来了,一时半晌敌我不分,此时还是莫要靠近,等他自己冷静片刻……”
“焱砂师伯,我怎么看申屠师伯没什么凶性呢,你看秀儿师妹把他按倒了。”不知是哪位师姐语气微妙一句话,惹得其他人纷纷探出头去看。
薛衣元君重伤昏迷,破破烂烂倒在地上,申屠郁也终于变回了人形,之前窝在他耳朵里的辛秀在他变回人形后,就被他一手拦腰提住,放在了地上。
辛秀扶着脑袋一回头,看到师父的模样,被他满身鲜血吓了一大跳。
申屠郁那一头白发几乎都被染红了,脸上手上身上都是血红的颜色,尤其腹部,一大块皮连着肉被割开,被申屠郁随手捞了一下,又把皮肉贴回去。
那一声清脆的啪声啪的辛秀心惊肉跳。
辛秀:“……”
她尖叫一声,一把将师父推倒,抱着他的脑袋:“你怎么伤成这样!你是不是要不行了!”
申屠郁确实力竭,才会这么轻易被她放倒,见她满脸写着担忧,要起身,“皮肉伤而已。”只要没死,都是皮肉伤。在成为灵照仙人弟子之前,他经常和人争斗,互相开膛破肚都是常事,也就是这些年性子变了许多才每天啃竹子吹风。
可在辛秀看来,师父的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天不怕地不怕,这回差点被师父新鲜的血肠吓出了个好歹。后背一层冷汗,有点麻爪地看着师父的肚子。
“这可怎么办,我也不会奶啊,我治愈术法不会什么,灵力都没解封。”
她瞅着僵硬躺在自己怀里,一身血糊糊,活似悲情剧男主角的师父,发现他眼睛都直了,心里慢慢发沉。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第一次看见徒弟露出慌张模样,申屠郁发觉自己心里怪怪的,有种莫名躁动,盯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眼睛都看直了,他开口,略带迟疑地说:“我瞒了你一些事。”
辛秀:“……”师父他这一副死前交代遗言的样子是干什么?
辛秀一把捂住申屠郁的嘴:“别说了,还能抢救,我们这就回去找祖师爷。”
她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摸出一把补血丹塞进了师父的嘴里,“没事的,没事的。”
察觉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申屠郁只好把堵住喉咙的丹药全吞了,然后继续试图坦白,“我先前……”
辛秀捏住他的嘴:“不要说了,一般等你说完脑袋一歪就嗝屁了。”
远处围观的妖将与蜀陵弟子:“我们到底要不要过去?”
辛秀扭头四顾,看见焱砂师伯从一群师兄师姐堆里探出脑袋,当即眼睛一亮,喊道:“焱砂师伯,快来救我师父!他要不行了!”
申屠郁一个仰卧起坐坐起来:“我行。”
辛秀看他回光返照,心里满是后悔,心说我他妈干嘛非得一封信把他喊过来,现在好了,搞得性命垂危!
“焱砂师伯你快来!”
焱砂师伯其实本职是修医道,炼丹才是兼职,不过蜀陵几年也不见得有人生个病,他从来发挥有限,辛秀还没见过他营业,成天都是围着丹炉打转,炼的丹药也没什么太神异的效果。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就近原则把他呼唤过来了,辛秀殷切问道:“师伯你身上有带着什么保命丹药吗?”
焱砂师伯:“我出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申屠师弟这伤我没法治。”
辛秀按着申屠郁胸膛的手一紧:“抢救都不抢救一下……这么严重吗?”
焱砂师伯:“严重是严重,但他是妖身,致死倒是不至于,我帮不了他,他只能靠自己修炼恢复,本来以前也一直是这样。”
辛秀愕然不信:“不致死?他都站不起来了!”
辛秀刚说完这句,就感觉人影一闪,怀里的师父不见了踪影,出现在不远处躺着的薛衣元君身边,一把按住一条细小的蛇。
“想在我面前把人偷走?”申屠郁用带血带伤的手掐住那条不断扭动的半截小蛇。
辛秀:“……”
焱砂师伯拍了拍她的背:“别慌,妖王与凡人身躯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