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熙心中存了死志,反倒不害怕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来人居然是救了他一命的桃花姑娘,“桃花姑娘这是?”一个小姑娘夜闯相府,这怎能不让宋承熙惊讶而又好奇。
桃花一见宋大公子是熟人,立刻就把准备用来逼迫他说实话的十八般手段忘去了脑后。压低着声音,“原来相府夫人就是你那个坏继母呀!真是没想到,外头人都说她可贤惠大度了,是宋相的贤内助。还有宋相爷,瞧着挺和蔼可亲的,没想到却是个渣爹。哎呀呀,果然还是公子说得对,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事实的真相只有当事人才知。”
宋承熙虽然不懂什么是渣爹,但瞧桃花姑娘脸上不屑的表情他也猜了出来,不由嘴角翘了翘,他爹可不就是渣爹吗?
他刚要开口说话,便听桃花姑娘睁着圆眼睛望着他,“宋公子你又受伤了?你继母知道你回京又对他下手了?”她盯着宋承熙身上裹着的白布,上头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你继母可真狠毒呀!”桃花十分愤怒。
瞧着小姑娘气呼呼地为他抱不平,宋承熙心中一暖,扯了扯嘴角,道:“不是,这些伤是我自己所为。”他要是好生生的回到相府,他爹可不会对他像现在这般上心。
“自己所为?”桃花一怔,她也聪慧,立刻便明白过来,看着宋承熙的目光可同情了,“肯定很疼吧?你也真实诚,干吗下这么重的手?弄点鸡血狗血糊弄糊弄不就行了?”
宋承熙微笑,“不疼!瞧着吓人罢了,其实也没下多重的手。”他嘴上安慰着,下意识地便不想这个他觉得亲切的小姑娘担心,他不下重手行吗?他爹是什么样的人?一朝宰相是那么好糊弄的吗?“没事,相府有医好药,养一段日子就好。”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他爹以为他睡着了,殊不知他问太医的那些话全被他听在了耳中。他爹如此不信他,他还能指望他什么?
桃花什么眼力?自然不会把他安慰的话当真,不过她也聪明地没说什么。一眼瞥见地上躺着的小厮,桃花想了想,伸手把他拎起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让他趴在桌上继续睡。回头对宋承熙解释道:“他醒了要是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会怀疑的。”
宋承熙温和地望着桃花,“我知道,我相信你!”这个小姑娘虽然武艺高强,心思却浅显,一眼就能看到底。“对了,桃花姑娘这么晚了来相府所为何事?”
桃花眉头一蹙,脸上飞快地闪过什么,道:“这不是听说相府嫡长子以十分惊悚地方式回来了吗?我这不是好奇吗?再加上又闲着没事,就到相府来溜达一圈喽,顺便瞧瞧宋相府的这位大公子。”对,就是这么回事,她本来就是来看宋大公子的,桃花越说越理直气壮。至于原本为这位大公子准备的各种手段?哎呀呀,有这回事吗?有吗?有吗?没有吧!
宋承熙笑笑,道:“桃花姑娘没想到宋大公子这个倒霉蛋是我吧?”他之前好像听到她嘴里念叨着什么倒霉蛋,稍一细思,这个倒霉蛋说得可不就是他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哑然失笑。
桃花莫名地有些心虚,嘴上可不承认,“哎呀呀,这是你自个说的,我可没说哦!”在宋承熙含笑注视下她越来越不自在,“哎呀呀,天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我得走了。”
桃花走了两步又回头,“哦对了,你爹你继母,还有大小姐二小姐都不是啥好人,你自己小心点呀!”她吐了吐舌头推门而去。
宋承熙望着桃花消失的方向,脸上一片温润。血脉相连的亲人还不如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关心他,这是何其讽刺!宋承熙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眼底只余凛冽。
灯光下正在看话本子的阿九忽然眉心一动,淡声道:“回来啦!”
桃夭一怔,抬起头就见桃花从外面推门而入。
“公子,我回来了!”桃花笑嘻嘻地样子。
阿九眉梢一扬,“看你的样子是收获颇多!来,给公子和你桃夭姐姐说说。”
阿九就是不问,桃花也是忍不住要说的。“公子,您知道相府的宋大公子是谁吗?”
阿九有些意外,“是谁?咱们认识的人?”
桃花点点头,又摇摇头,得以无比地道:“不是咱们认识的人,是我认识的人。”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强调着“咱们”两个字。
“说吧,就别卖关子了。”阿九瞧着桃花那拽拽的小模样,真想把她的小脸蛋揉圆捏方。
“前些日子我不是替您给云海大师送信吗?半道上救了个书生,哎呀呀,那书生可惨可惨了,他被两个人追杀,身受重伤,撞在我的车上,差一点点就死了,是我救了他。我一瞧追着他的两个人长得那么凶悍,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就随手把他们给收拾了。那书生也是个硬气的,硬撑着一口气把两个追杀他的人给手刃了,他自己也晕过去了。”
“我一瞧这可怎么办?幸亏我聪明,把活人和死人一块送到皇觉寺交给云海大师处理。”桃花一幅我很聪明吧,快来夸夸我的得瑟模样。
阿九道:“这书生就是宋家大公子?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这丫头可是最存不住话的,怎么就没说呢?阿九很好奇。
桃花表情一滞,嘟囔道:“这不是忘了吗?前段日子您又是早出晚归敲木鱼,又是跑皇觉寺闹着要出家,我光担心您了,哪还能想起来别的事?”她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
“哦,这么说还怪我了?”阿九淡笑着望向桃花。
“本来就怪您!”这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对上她家公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桃花立刻改口道:“哪能啊?这哪能怪公子您呀!哦,刚说到哪了?把人送给云海大师处理。”桃花硬生生地转了话锋,“后来我和桃夭姐姐去皇觉寺,又见到了那个书生,他住在寺里,一边养伤一边读书。也就是那次我得知他家是京城的,不过他生母早亡,府里继母当家,他打小就在老家长大。继母为了不让他回京城,就派人在老家看着他,不许他回京,也不许他参加科考。他就偷偷逃出来到京城来找他爹,被继母的人发现了,这才有了一路狼狈奔逃。”
桃花简明扼要地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愤愤地总结:“上一回宋相爷笑眯眯地跟我这个小丫头说话,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没想到他就是个渣渣。他夫人是继室也就罢了,可宋大公子是他的亲儿子呀!也能一扔老家十几年不管不问,太冷血了,太枉为人父了。难怪宋家的两位小姐那个样子,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阿九若有所思,笑了一声,道:“所以公子我才时常告诫你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京城的水深着呢,不要小瞧后院的妇人,面上端着一张贤良淑德的画皮,谁知道内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还有宋相,瞧着正义凛然吧?可你们知道他其实是过继来的吗?继承了人家的家业,反倒把人给气死了,还不要脸地把自己亲生的寡母接到府里奉养。”
“什么?宋相原来是这样的出身?”桃花和桃夭都惊讶极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公子,他把自个的寡母接过来鸠占鹊巢就没有管吗?族里,御史都不管吗?”桃花皱着眉头。
阿九嗤笑一声,“谁让宋相权高位重呢?族里巴结他以求得到好处,怎么会管呢?至于御史,即便是御史参了,能把宋相给参免职吗?不能,既然不能谁敢得罪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