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从应酬席上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宜园灯火半熄,只余一片夜虫声。
沈铎已十分疲倦,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引导着他。他来到了屋侧的花房,推门而入。
灯下,任勤勤坐在那张玉石桌上,正全神贯注地伏案书写。
沈铎在桌边坐下时,任勤勤才反应过来。
薄薄的烟酒气飘入任勤勤的鼻端,男人眉宇间有着浅淡的倦色,削弱了冷硬之气,添了几分可怜之情。
任勤勤心里不经意地抽疼了一下。
“这么晚了还在用功?”沈铎随手翻了一下书,发现那是一本《初级法语》。
“我打算进大学后选修法语课,现在先自学点入门的基础。”任勤勤说着,爱不释手地摸着桌子,“在这张桌子上做题,感觉灵气十足,能日进千里呢。”
“看来惠姨给你科普了不少知识呢。”沈铎笑了笑,“白玉为堂金作马又怎么样?儿孙不成材,转眼就能败得精光。”
“可多得是躺在祖产上吃喝一辈子的二世祖。”
“二世祖能躺吃,三世祖呢,四世祖呢?”沈铎问,“到最后,王谢堂前燕,还不是得飞入寻常百姓家。和沈家一起发家的有好几家人呢,现在也只剩沈家和另外一家的产业还在。爷爷坐劳斯莱斯幻影,孙子在车行靠抽佣金度日。”
任勤勤一脸若有所思。
“怎么?”沈铎问,“觉得你有点不安,出了什么事了?”
这男人年纪轻轻的,怎么生了一双火眼金睛?
任勤勤苦笑:“今天我才突然明白,你之前为什么担心我会迷失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路。”
沈铎没有出声。
“你们的世界太丰富多彩了。普通人毕生追求的一切,在这里都有。最关键是,只需要讨得你们的欢心,哪怕只从指缝中落下来一点点,都足够吃撑。在这样的诱惑下,个人的奋斗真的显得很苍白无力。”
沈铎无声地轻笑。
“你过去一定见过很多那种人吧?”任勤勤说,“就像依附在船底的藤壶,靠着你们生活。也许在你眼里,我和我妈本来也是这样的人。”
“你妈算不上不劳而获。”沈铎说,“至少,我爸生命最后这一年过得很快乐。他一直很孤单,英姐陪伴了他,让他感觉到了家庭的温暖。小弟也是我爸最后的安慰。至于你。你都已经看到捷径了,为什么在自学法语?”
任勤勤半垂着眼帘,睫毛浓长,更衬得目光悠远。
“为了提醒自己吧。就像进森林的人会在树干上留下记号一样,返程的时候才找得到路。”
读书,是任勤勤用来摆脱出身的最原始也是最直接的方法。读书就是一盏警示灯,能提醒她初衷,让她清醒过来。
“一张玉桌,让你悟出来不少东西。”沈铎说。
花房里花草繁茂,南方温暖湿润的气候让兰花疯长。任勤勤的身后,一串串雪白的蝴蝶兰沉甸甸地垂着。
少女面孔皎洁,一双闪着碎钻晶光的眼睛,浓密的黑发乱糟糟地一把扎起来。如此地朴质未琢。
“早点休息。明天跟我去一个地方。”沈铎说。
作者有话要说:注1:老电影《出水芙蓉》中很经典的一句台词,女主教芭蕾时向学员传授的口诀。)
注2:麦兰瑞mellerio,法国老牌珠宝。很著名的满嵌钻石玫瑰胸针和尤金妮皇后的孔雀羽毛胸针就是他家的。
辜青斯基kutchinsky,亦舒的《喜宝》里也提过,波兰的老牌珠宝,特色就是大块冰糖麻将牌。后来卖给了伦敦老牌珠宝mssaiefflellers。)
这些都是欧洲老牌珠宝,当年做皇室和贵族生意的,出品了很多古董珠宝,样式特别土豪灿烂。
沈家那玉桌也有原型,是个房地产大老板家的,估价是过亿的
第41章
次日午后,沈铎将任勤勤带到了私人造型师的工作室。
造型师是一个可以用秀丽来描述的年轻男子。任勤勤觉得他身上的雌性荷尔蒙没准比自己还多。
他扭着细腰,环着手,上下打量着任勤勤,好似在端详一块待裁剪的布料。
“四个小时。”造型师伸出四根手指。
沈铎看了看表:“两个半个小时。”
造型师作出夸张的吃惊表情:“埃德蒙,耐心等女士梳妆打扮是绅士最基本的素养。再说你家小美人的头发这么浓密,光做头发都得花多少时间呀?”
“好吧,三个小时。”沈铎不耐烦,“把她拾掇得像个样子就行,不用打扮得太隆重。”
“不想打扮人家,又干吗带到我这里来?”小哥儿妩媚一笑,把任勤勤拎走了。
夜幕无声降临,窗外下起了雨。
城市的霓虹将窗上的雨珠染得绮丽多彩,如一把散落的宝珠。
沈铎没花多少时间就更衣理发完毕,坐在茶座里,取出手机开始看邮件。
男人工作起来全神贯注,直到有人轻轻走到身前,鼻端飘来那一抹熟悉的波多菲诺的清甜,他才抬起了头。
浓密的长发烫成波浪卷,染了时下最流行的奶茶色。鬓角编了细细的麻花辫,将蓬松的头发轻微约束住。
杂乱的眉毛和唇角的绒毛都被收拾一净,妆粉修饰过脸蛋,嘴唇抹着胭脂,连指甲都修剪得圆润整齐。
蓬松的长发衬托下,一张白净的面孔俊秀明媚,像是初夏带着朝露的蔷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