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仰头在青年下巴上亲了一口,又满足地眯了眯杏眼,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时风的眼睛,趴到青年胸口,缓缓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来。
那个微笑,和她过去十年作为雕塑时,每天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样。
我们最大的幸福,就是我们的生命和我们的时间,永远同步,从不变轨。我们是同类,也是最适合彼此的唯一。
女孩轻声说完,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生息,化为了一座僵硬的雕塑。
桃瓷喘着气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女孩石化的这一幕。
他呆呆地看着相拥的两人,慢吞吞地走过去蹲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安娜的肩膀,怯怯地问:
安娜,你还醒着吗?
雕塑毫无反应。
桃瓷怔了半晌才想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代表了什么,不由缓缓抿紧了嘴巴,眼眶发红,桃花眼里水汽朦胧,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悲伤的情绪。
好半天,他才糯糯地开口说:
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没能帮到你们什么不过,我没想到,安娜变回了雕塑,这样真的太好了你们俩还是没有彻底地魔化,还有救,谢谢你时风。
以记忆之外的现实来看,原本安娜定然不可能再次变回雕塑和时风在一起,因为女孩心气不平,在遭遇了这样戏剧性的悲剧以后,她只会想办法报复回去。然而此刻,安娜分明已经变回了雕塑,这就偏离了原本已经发生的事实。
桃瓷还记得谢北泽说过的话,他的任务不是改变已经发生的过往,而是让时风相信命运可以改变。
而目前种种迹象都表明,时风已经感受到了桃瓷的善意,已经在尽力扭转魔化记忆里既定的结局,这就足够了。
桃瓷并不知道时风是用什么办法让安娜再次沉睡的,但是青年能做到这一点,就算彻底扭转了结局。
毕竟,沉睡的雕塑只会厮守终生,而不会再受到伤害。
桃瓷想通了之后,便小心地抬手,分别放到时风和安娜的肩膀上,认真地说:
我会把魔化记忆永远定格在这个时候,你们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会一直一直就这样在一起,所以,时风,等我完成之后,你就醒来吧,你已经改变了过去。
话音刚落,少年掌心便冒出了两团奶白色的亮光,缓缓融入了两座雕塑体内,一直聚集到了心脏处,将两人的命脉守护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桃瓷才慢慢站了起来,对着两座雕塑挥了挥手,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说完,少年的身影便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最终如溢散的星辰般,消失在空气里。
而芳草萋萋的草地上,微笑着的青年不知何时竟然僵硬地弯曲了受伤的胳膊,环住了依偎在胸膛之上的女孩。
那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待到将女孩拥入怀中后,青年的手臂便再次石化,两座雕塑相拥着,再没了声息。
时间随之静止。
他们的爱情在记忆中获得了永恒。
病房之中,午后的阳光顺着窗台攀爬而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原本已经趋近于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忽得又恢复了正常,开始转回高低不一的曲线。
骨瘦如柴的青年在又一声娇软的呼唤之后,终于微微颤动着眼皮,睁开了眼睛。
时风醒了。
桃瓷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对上的便是谢北泽平静温柔的目光。
少年依恋地小声唤了声拔拔,眼中没了朦胧的水雾,反倒流露出些许欣喜和安心来。
他软巴巴地开口道:我把时风救回来了,拔拔有看见吗?
嗯,看见了。谢北泽将躺着的少年抱坐了起来,让桃瓷靠在他胸膛上,正对着病床上正在低声交谈的两人,说:时风醒了。
桃瓷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脸色苍白的青年看了一会儿,怯生生地问:时风还记得我吗?
他应该不记得了。谢北泽安抚地揉了揉桃瓷的头,俯身贴着耳朵低声说:你在记忆里是不存在的,所以他们没有办法记住你,但是他们会记得,有一个好心的小妖怪帮助了他们。
别的魔化妖怪也是这样的吗?桃瓷听到时风不记得自己了,倒没什么失落的情绪,反而好奇地问:是不是我在魔化记忆里做任何事情,他们醒了都不记得了?
理论上是这样,基本没有例外。谢北泽观察着少年的表情,问:会觉得失望吗?其实他们不记得你反而是好事。你的妖力很干净,魔化妖怪天生就喜欢这样的属性,如果让他们记住你,可能桃瓷在他们眼里不仅仅是恩人,还是美味的点心。
那不要记住了桃瓷有些慌乱地摇着小脑袋,紧张地说:我都没有做什么,我也不想他们感谢我的,全一科和谢遇那个时候就像觉得我很好吃,所以不要再多几个了。
嗯。谢北泽拍了拍少年的背,见安娜和时风此刻亲密无间,彼此之间的羁绊已经深到再无人可插足,便不再关注,将桃瓷放下地,牵着少年往外走。
桃瓷乖巧地跟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时风和安娜,却正好对上了两人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
斯文的青年坐在病床上,对着可爱的少年鞠了一躬,而美丽的女孩同样俏皮地笑了笑,也跟着弯了弯腰。
他明明不记得他,甚至都没见过桃瓷,却能凭借着敏锐的直觉认出少年来。
尽管无法确定,但妖怪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桃瓷见状歪了歪头,傻乎乎地举起手挥了挥,也没出声回应,转身跟着谢北泽离开了病房。
而时风目送着少年离开,温声问:安娜,你有没有觉得,那孩子很熟悉?我感觉,好像他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当然有,那可是我们的小天使。安娜调皮地眨了眨眼,得意地说:在你躺着当木头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目睹了小天使活死人肉白骨的场景,你没有听错~就是你。
又淘气。时风一眼就看出女孩在取笑自己,不由无奈地将人揽到怀中,叹息道: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有一种直觉,他帮了我们。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对吗?
对,所以我说,那是小天使。安娜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幸福地闭上眼,将脸埋到青年怀中,瓮声瓮气地说:要记住这个宝贝,知道吗?要是被我发现你转头就忘,没放在心上,我就变成雕塑再也不管你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