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渐行渐远,男人欲哭无泪,红了眼眶,浑身上下臭气熏天,狼狈得不成样子。
他几乎要哭出来:林法医
林厌没转身:明天开始不用来上班了。
男人从头凉到脚,若刚才那是一把利器,林厌也会把他往刃口上推吗?
难道一条人命对于她来说就是这么微不足道吗?!
如果林厌能听见他的心声,大概一定会说:解剖台上见过的死人还少?
夜幕低垂下来,黑色大奔安静地行驶在马路上,林厌坐在后座,似在闭目养神,城市的灯光流淌在车窗上,把那张脸涂抹得有些深沉。
管家回过头来低声道:小姐,老规矩?
她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管家是林家的老人了,伺候过她的父亲又被派来照顾她,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见她有些倦怠的神色,便轻轻打了个手势示意司机直接开回家。
林厌睁开眼:不,去见个人。
第3章前尘
林厌换了身衣服,出现在市中心的某家高级会所里,此刻刚刚入夜,人还不算多,灯光开的低迷,餐厅里有穿着燕尾服的男生在拉小提琴,悠扬动听。
她跟着侍者绕了几个弯,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直到在一扇门前停驻,侍者弯腰鞠躬:林小姐,请。
林厌推门而入,男人挥杆打球,球没进洞,听见动静转身见是她,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分热情也不疏离。
来了啊。
他拿毛巾擦着汗,示意她坐。
侍者把她带进了门就悄然离去,这是一个小型的室内高尔夫球场,林厌也不客气,桌上早有现成的茶点好像他知道她会来似的。
指尖捻起一颗蜜饯送进嘴里,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太甜了。
她拿纸巾擦手,再无动作。
男人四十开外,中等身材,白净面庞,穿不起眼的普通T恤,打完一轮高尔夫微微有些气喘,在她对面也坐下了。
怎么样,今天开庭还顺利吧?
林厌向来是坐没个坐像站没个正行的,歪在椅子上,两条白皙修长的腿轻轻叠放在一起,细红高跟鞋带子挂在雪白的脚腕上。
穿的也比白天性感些,裁剪得体的黑色无袖连衣裙,深V领,锁骨、丰满的地方都露在外面。
这颜色款式过于风情了,她穿上却没什么风尘气,恰到好处的妖娆。
耳垂上缀着大大两个耳环,波浪卷发盘上去,颊边额前留出少许碎发来,皮肤白却偏偏爱涂深色口红,硬生生拗出些冷艳来。
这样的女人是尤物,对于男人来说就是猎物。
林厌笑了:唔,顺利。
仿佛是在应和她的话,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一条银行的汇款信息跳出了屏幕,金额巨大,落款是新业公司。
男人举起了酒杯:恭喜林小姐再进斗金。
哪里哪里,也得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才是。
高脚杯轻轻碰在一起,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放下酒杯的时候,林厌的唇角已经淡了下去:那么按照约定
你放心,你托我找的资料我已经派人在公安内网查了
林厌瞳孔微微一缩:怎样?
男人摇摇头,又抿了一口香槟:难,当年的案子年代久远,内网上也只是只言片语,我拷了下来,但我想对你也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
对面的女人嘴唇颤抖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这种大案要案公安局应该会留纸质档案吧。
男人直言不讳地点头:会,但说来也奇怪,上个月我们搬档案室,一批陈年案卷全部走水了,连灰都没剩下。
档案室失火不是小事,上头查办下来办了好几个渎职罪,但都是一些已经结案的陈年往事,谁也没深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还有一个地方会有。
检察院。
照惯例作为公安机关的监督部门,所有证据都会上呈检察院再移交法庭,因此应该会有备份才对。
但向来都是检察院向公安局调取案卷的,还没听说过公安机关向检察院索要档案的,这不就变相相当于承认自己渎职吗?
更何况这是见不得光的事,不能走正常程序。
林厌当然明白其中利害,她虽没说话却捏紧了高脚杯细细的颈,指骨苍白如玉,用力之大仿佛随时能断裂一般。
男人摇头:不,江城市公安局,作为案发地他们一定会有备份,若再没有
他抬头,眼底盛出晦暗不明的光:林厌,这个案子你就不能再查下去了。
***
滨海省地处西南临海边陲,入夏多台风暴雨。
狂风摇晃着树枝,雨水和窗帘一起卷了进来。
女人赤脚踩在地上。
这个案子你不能再查下去了。
光是咀嚼着这句话,她就嚼碎了满腔恨意,抬手狠狠一刀插进了墙壁里。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短暂地照亮了屋内,墙壁上用红色油漆笔大大小小涂满了X,长长的尾巴拖下来,像泅干的血迹。
血迹上方用图钉钉着着几张泛黄的照片与报纸,房间不大,洋洋洒洒铺满了大半面墙。
照片上类似人体骨骼与碎肉块并未因为时光斑驳,纸张发霉而显得褪色几分,仍是隔着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也能闻到腥臭味。
女孩子被簇拥在中间,静静看着她笑,原本清秀的容颜在这种背景下也被衬得有几分诡异。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女人有些阴鹜的面容。
她喉咙微动,把高脚杯里的液体仰头一饮而尽。
手臂垂落下来,杯口残存的液体一滴一滴砸在了地板上,像溅落在脚边的血迹。
***
新闻上正巧播到林厌被记者围追堵截的那一段,宋余杭手里捧着茶杯,正听得入神,猝不及防办公室的门被人推了开来。
她赶紧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赵厅好。
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敬了个礼,女人穿着春秋常服,内着清浅蓝色制式衬衣,领带打的一丝不苟,另一只手挨着裤缝站得笔直,翻檐帽按照规定安安静静放在桌子左侧。
见她如此正式,赵厅却又笑起来: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坐。
好。
宋余杭这才又坐下来,依旧是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
您近来可好?
还行,就是高血压,老毛病了,不过也有听你师母的天天吃药控制,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gu903();赵厅五十出头,微胖,两鬓间有些白发,但身体还算硬朗,精神头也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