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长公主气得双目微睁,既惊且怒道:“萧晁!你三十好几的人了,不是三岁小儿,说话做事要讲究一个证据,岂能空口白牙,在这里胡搅蛮缠?”
宁王也跟着提高了声音:“姑母放心,是不是胡搅蛮缠,我自会向皇上禀明,讨个公道!”
他神色激动地道:“我已派人将那些贼人都抓起来了,人证俱在,就是他萧晏害了我孩儿性命,休想逍遥法外!”
周围人的喁喁私语也都停了下来,只不错眼地看着这对姑侄对峙,一时间谁也没敢先开口,空气近乎凝固住了,安静无声,静若死寂。
过了一会儿,长公主大步从门里踏出来,她没有再和宁王争辩,可心中的怒意却是愈炽,火冒三丈,只觉得对方简直是不可理喻!
萧晏是她看着长大的,那孩子的脾气有时候不怎么样,却绝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更不会无端端要人性命,退一万步说,哪怕他是真的做了什么,那肯定也是对方有错在先。
除非宁王把事实一桩桩摆在长公主面前,否则她绝不会相信是萧晏害了萧汶,再说了,证据也还能伪造呢!非得经刑部大理寺一审再审才行!
长公主向来护短得紧,虽然两个都是侄子,可到底亲疏有别,她偏心萧晏,岂肯听宁王在那里大放厥词,平白无故地污蔑萧晏?他死了儿子又怎样?死了儿子就有理了么?
更何况,她一贯是帮亲不帮理的。
于是长公主当着那许多官员的面,把宁王大骂了一通,愤然拂袖而去,等下了台阶,忽然见那廊下不知何时站了一行人,各个手持金枪,看着像是龙虎卫,可龙虎卫由五军都督府所管辖,每逢大礼,皆从驾仪卫,怎么会在此处?
长公主的步伐一顿,当即有些惊疑不定,她敏锐地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这感觉并不陌生,一如二十多年前宫中的那几次变故。
长公主心中的疑惑愈多,她方才一时激动,现在想想,宁王的态度是有些奇怪的,他似乎认定了就是萧晏害了萧汶,哪怕长公主说要先让刑部调查,看其中是否有隐情,他也不肯答应,只口口声声说要请皇上裁夺,让萧晏付出代价。
宁王一门心思要咬死了萧晏,这才惹怒了长公主,然而宁王平日里并不是这样的性格,他总是表现得很谦和宽容,温良恭顺,和刚才简直是天壤之别。
长公主看着那一队龙虎卫,心中隐有预感,快步回了暖翠苑,才一进去,便问下人道:“枝枝呢?”
“郡主在花厅。”
长公主迅速地穿过长廊,到了花厅,黎枝枝正在和萧晏说话,见了她来,立即站起身:“您回来了。”
长公主飞快地叮嘱道:“我现在就让人备马,带你回京。”
乍闻此言,萧晏似有所觉,问道:“姑姑,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长公主看他一眼,皱起眉,神色凝重道:“我觉得宁王要生事,情况有些不对,总而言之,还是尽快离开为妙,你们先走,我现在去见皇上。”
“姑姑别急,”萧晏迎上她疑惑的目光,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来秋猎之前,父皇曾给过我一道圣旨。”
……
纵然是行宫,也处处修得恢宏巍峨,宁王站在宫檐下,看着远处的金顶琉璃瓦,今日的天气不太好,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大雨了,那漫天的黑云仿佛要自天上压下来似的。
正在这时,一个武将走了过来,他脸膛微黑,下颔有须,若是长公主在此处,一定能认出来,此人正是龙虎卫的指挥使刘保,他皱着眉,问宁王道:“王爷,这时候不早了,还要等到几时?”
“急什么?”宁王负着手,看着远处的宫殿,语气淡淡地道:“时机未到,再等等。”
“还等?”刘保有些不耐烦,粗声道:“从昨夜等到现在,我的人都已经累了,皇上不是重伤了么,您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咱们直接杀将进去,夺了皇位便是,当初皇上不也是这么做的?”
听了这话,宁王在心里大骂他没脑子,面上却还是好声好气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没有耐心,如何能成大事?”
刘保虽然着急,却到底按捺住了心中的迫切,笑道:“王爷自然是成大事的,下官一粗野武人,不懂这些,只听吩咐就是了,既然还要等,那下官就先去歇息,眯一会儿,等时机到了,王爷再派人来叫我。”
宁王:……
但凡有得选择,他当初绝不会挑这个没脑子的货色,可没脑子也有没脑子的好处,就是容易忽悠,不需要提防。
宁王便摆手道:“你且去吧。”
这一等,便到了傍晚,直到天色擦黑,那雨终于落了下来,起初是数点,紧接着,豆大的雨珠接二连三地打在瓦上,发出闷响,逐渐变得密集起来。
昏暗之中,远处忽然有一星火光升起,飞快地穿过雨幕,在夜空中炸开,发出一声巨响。
那火光映亮了宁王的双目,这是约定的信号,时机到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老规矩
自寻死路的时机到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雨下得很大,瓢泼似的,从宫檐上倒下来,将那些宫灯都打湿了,灯光显得愈发晦暗幽深,在风中摇晃不定。
宫殿内,女子的啜泣之声隐约从屏风后传来,黎枝枝循声看去,容妃见了,便努了努嘴,道:“你可千万别觉得她可怜,若不是她当初下毒谋害七公主,皇上还不一定能发现她和宁王的阴谋。”
黎枝枝本就没有同情纯妃的意思,听了这话,只笑了笑,道:“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阿央下手。”
以阿央的心智,根本不可能对纯妃有什么威胁,哪怕她去害容妃和景明帝,黎枝枝都不会觉得意外,可她偏偏挑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
容妃却压低声音,道:“其实是有一回她和宁王私会,阿央正好从旁边经过,她自己心里有鬼,疑心被瞧见了,害怕阿央把她给皇上戴绿帽子的事情说出去——”
内殿忽然传来一声轻咳,容妃顿时闭了嘴,起身进去,笑吟吟地道:“皇上是渴了么?”
景明帝:“你在说些什么?”
“臣妾在和郡主随便闲话呀。”
“听你在跟人说,朕被戴了绿帽子?”
容妃乐不可支:“皇上的耳朵可真好使,这都能听清楚。”
景明帝没说话了,黎枝枝设想了一下帝王的表情,估计十分精彩,不由笑了笑,又看向殿门处,外面的雨声嘈杂,也不知萧晏和长公主现在到何处了……
明知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可她心中仍旧会升起几分担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