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兴和赵公公心头一跳,这话却比方才所闻更为惊人。
“这…”两人肩膀微颤,相视之后,却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梁都人士,对大梁忠心,对朝廷忠心。虽在宫中、在官场为了往上爬而少不了阴谋算计、狠辣手段,可这股子忠心却从未失去。
赵公公抖了抖衣袍,拱手道:“恕赵怀安不能随总管大人共命。”
范兴同样叹了口气,而后抱拳,“范兴,今日不能领命。”
他们两人心中明白,对方将自己二人唤来,除却将来投效后周时身边缺人用之外,更因为他们两人手上尚且掌握的东西。
赵怀安是梁皇宫大内总管高尧的心腹,知晓不少隐秘事,这些机密,都可以成为与后周或是北燕讲条件的筹码。
而范兴是六扇门总捕,对大梁境内六扇门各地明面上的追风捕头和暗桩了如指掌,六扇门关于此有一份名册,唯有历任六扇门总捕头才有资格知晓。
若是得到各地暗桩相助,莫说情报、暗杀,便是人脉调动和今后无论投效哪方面朝廷,自身地位便不可忽视。
正因为他们二人有用,所以才有资格知道今夜要发生、或是引而不发之事。
而两人的拒绝,便各自想好了下场。
“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轿中之人轻声道。
范兴终于能舒心地笑出来,他脸上颇多洒脱,道:“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有人想要功名利禄,有人想要扬名立万,有人是为复仇,而范某便只为尽忠。这或许,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赵公公点点头,同样带笑,“素日总是卑躬屈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然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可实际上,谁又瞧得起咱个儿呢。”
两人说完,相视大笑,笑着笑着便哽咽起来,因为他们所效忠的朝廷,就要完了。
四下皆是宫里随行的禁军,都是铁了心追随玉书的,此时见了,也不免黯然。
“那真是太可惜了。”玉书说了句,“送两位大人上路吧。”
轿夫抬起了轿子,那些禁军也默不作声地跟上。
靳鹰走到赵公公两人面前,缓缓抽出了腰刀。
他看着眼前的范兴,正是对方亲手,把自己变成了阉人。
他是如此地恨对方,无数次想要手刃对方,可因为身份武功而无能为力。可现在,真当面对面,且自己成为持刀的一方了,他心中的恨意虽未有丝毫减少,却有些下不去手了。
倒不是说真的不想杀了对方,只是多了那么一丝的犹豫。
范兴笑了笑,“大义之前,各为其主,唯尽忠而已。”
靳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下辈子,老子一定会亲手阉了你。”
赵公公不知两人恩怨,只是道:“到了到了,你还有个能说上话的。”
范兴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靳鹰闭了闭眼,然后出刀。
一条不算长的街,通着一条幽深的巷子。
四下很黑,没有人声,只有偶尔的犬吠。
血是热的,而一切都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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