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社探头探脑的说道:“姑,是那个大坏蛋的家,咱们去看看咋回事呗?”
几个小的还不是很懂事,并不清楚林雨水跟自家的纠葛,只知道家里人都不喜欢他们。在小孩子的心中,自己肯定是好人的,不被自己喜欢的,可不就是大坏蛋。
安然还没说话,林新社就被后头跟出来的姚春花给拍了一巴掌。“看看看,啥事都有你,也不怕人家把你给拐走了。你说你一个小屁孩,怎么事儿这么多呢。”
都说农村人爱重男轻女,姚春花都有了两个儿子了,对儿子是一点也爱不起来。这俩捣蛋鬼,要是哪天不把她气的上蹿下跳满院子追着打,那就不是她儿子。
林雨水家的热闹是那么好看的吗?小孩子家家的,事儿真多。
姚春花噼里啪啦不停嘴,直说的两个儿子耷拉着脑袋去找林老太才完事。
直到看不见两个儿子的影子,姚春花才对着安然笑道:“看他家的样子肯定是出事了,嫂子要去看热闹,你去不去?”
安然:……
刚才是谁说林雨水家的热闹不能看,转过头就变脸,这水平真可以。
就耽搁了这么一会儿,林雨水家门口就围满了人。不用说都是打算看热闹的。
安然想了想说道:“走吧,咱也去瞧瞧。”如果是找林雨水麻烦的还好,万一是来给他家撑腰的,以林家跟她家的关系,对方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姚春花在村子里还是有威信的,看到她们俩过来,不少人给让了路,俩人一下子就占到了门口。
这群人并没有进屋,而是站在了院子里。此时大门敞开着,外面的人不但能听到他们说什么,还能看清楚在干什么。
最先说话的并不是公社的书记,也不是她四哥林谷雨,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先去见过的李秘书就站在中年人身边,她猜想这个应该就是县长了。
只听他说道:“林雨水是吧,你好,我是咱们永丰县的县长,这位是咱革委会的领导。就在昨天,我们接到上面的通知,据悉您的妻子是原革命军的军团长阮时文的独女。阮时文乃是资本后裔,你”
不等县长说完话,林雨水就急急打断说道:“县长,我的妻子确实曾经是阮时文的女儿,但是早在一年多前我们就已经跟阮家划清界限了。而且根据规定,阮时文犯的错并不能祸及亲女,而我们林家那是世代贫农,我的父亲更是老革命家,我的弟弟也为革命奉献了生命。就连我当初也是参加过革命的,政治思想上我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林雨水说的没错,如今这个社会,女儿出嫁之后户口就会迁入夫家,娘家的事情自然不会牵连到她。除非对方不肯跟娘家断绝关系划清界限,才会被上头审查。
阮玉这种早早就断了关系的,如今亲爹出事还真连累不到她。
只是安然并不喜欢林雨水的说辞。明明亲爹的死有自己的功劳在,他怎么能如此心安的用着亲爹的名声。还有她那个未曾谋面的二哥,如果知道亲兄长是这幅德行,也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
当初这个阮什么的没出事的时候,林雨水就各种巴结讨好,甚至不惜跟亲爹断绝关系,如今人出了事,到把亲爹扯出来当挡箭牌了。阮家就这么说抛弃就抛弃,无情凉薄的可以。
其实不只是安然,在场的不少人都吃惊的看着林雨水,尤其是林谷雨。早就知道林雨水卑鄙,没想到竟然会无耻到这种程度。不想亲爹死了还被拉出来当挡箭牌,林谷雨说道:“林雨水,你少拿我爹来说是。”
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他,林雨水更是拼命的给他使眼色。林谷雨冷哼一声,说道:“林雨水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大哥。当年我爹病重医生说时日无多,不得不退休在家修养,他林雨水仗着有个团长老丈人撑腰,重病之际拿走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当。不仅如此,他还当着我爹的面说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我爹就是因为受了刺激,隔天就没了。”
说起这事,林谷雨双唇颤抖:“当年我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我小妹更是只有两岁。哦,还有我二哥留下的一对儿子也不过是三岁稚童。家里的顶梁柱没了,钱财也相当于无。我娘担心他事后报复更是不敢在外面吐露一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说道:“当年你为了荣华富贵抛弃重病的父亲,爹就让你写了断绝关系书,你忘记了吗?如今阮家出事,你还想拿我爹当保护伞,林雨水你还是不是人?还有二哥,你说大娘就剩下你一个儿子,嫁妆理应你自己全部带走。可你忘了那两个三岁的侄儿了吗?你亲弟弟的孩子,就不是你娘的后代?既然当初你能忍心不管他们死活,拿了东西走人。如今怎么还有脸说你亲弟弟是烈士?”
“你,你别血口喷人。县
长、主任、你们别听他的,这都是误会。是,对,是他记恨我,所以才蓄意报复。没错就是他蓄意报复的。”林雨水慌慌张张的说道。
林谷雨冷笑一声说道:“是吗?我蓄意报复?林雨水你忘记你当年在爹的病床前签下的断绝书了吗?”
这句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稻草,林雨水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林谷雨不去看他,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县长,主任,林雨水如何还需要你们来评判,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他用我亲爹的名义企图蒙混过关。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把断绝书拿过来,这件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多,但证人还活着呢。”
革委会主任什么人没见过,看林雨水的样子就知道谁在说谎。他盯着林雨水,说道:“拿来吧,正好我也做个记录,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林谷雨答应一声,转头看见了安然和姚春花,他招招手让两人过来,“你俩回家一趟,去跟咱娘要那个断绝书,她知道在哪。”
安然腿脚快,就让四嫂在这里等着,她自己吧嗒吧嗒的跑回了家。
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的说完事情的经过,林家人都震惊了。没想到老七说的事应验了,林雨水的成分真的有问题。
林老太也没耽搁,她让安然拿着断绝书,自己带着林家众人在后面慢慢的朝着林雨水家里走去。
革委会的人拿过断绝书一看就知道这张纸有些年头做不得假了。他本来想要把这张纸收起来作为证据的,安然说道:“主任,您要是把这个拿走了,林雨水再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没有了证据,他死不承认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我爹娘可是见过伟大领袖的老革命,我不希望他人死了,还要被这么个不肖子孙天天挂在嘴边。”
听她说自家爹娘见过伟大领袖,不少人都不信。安然拿出脖子里挂着的猪头,说道:“我骗你们干什么,这个是当年伟大领袖奖励给我外公的,还有我娘手里的烟斗,我爹的军大衣,如今都还在我家好好保存着呢。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拿来给你们看,那上面还有领袖的名字呢。”
安然也是怕这些人表里不一。毕竟能当上团长的,怎么会没有一两个死忠。万一就有人给林雨水出头,扣下他们的断绝书呢。她现在抬出伟大领袖,就是在变相的告诉对方自己也不是没有底牌的,要是这些人敢不公正,自己也不会坐以待毙。
见安然越说越不像话,林谷雨呵斥一声,“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主任能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还不家去。”说完还给安然使了个眼色。
小妹还是太天真,什么都敢说,真当大家都是她哥哥呢,还敢威胁起人来了,也不怕人家背后穿小鞋。
谁知主任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行了,你们两兄妹也不用一个白脸一个黑脸的在这又是威胁又是挤兑的,咱们都是国家公职人员,啊,这个都是按章办事的。实话跟你们说,这大冷的天,要不是上头让落实情况,你们以为我们愿意来?”
说到这里他厌恶的看了林雨水一眼,对于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谁都不会喜欢的。主任正想着要怎么处理林雨水的情况呢,林家的二伯忽然走了进来。
“同志,我要举报。林雨水的婆娘看不起农村人,他和他的家人不止一次说过我们农村人是乡巴佬、穷酸相。她还经常跟我家的婆娘、儿媳妇显摆自己手上带的戒指、手镯。这是腐朽、是享乐。”
自从来到临川公社,阮玉就没下过地,她又是个闲不住的,没事就往林二伯家里跑,有事没事的就跟别人炫耀她的首饰。也只有看到别人羡慕的目光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初的高高在上,而不是现在像丧家之犬一样。
当然她每次去炫耀也都很小心,怕被外人看到。只是她没想到那两个婆娘居然会把这事告诉自家男人。
阮玉的脸色很难看,也许是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她自觉没人回来,今天穿的跟往日有些不同,是眼色鲜艳的旗袍。外面还披着一个狐皮的披风,就连头上都带着两颗珍珠。
原本没人说,不管是县长还是主任都假装没看见,如今被林二伯指出来,他们也不好装瞎子。
按照规定这罪名可大可小,他们也不想把人得罪的太过,商量了一下说道:“这样吧,你们一家虽说脱离了阮家,但这些年在阮家享乐也是事实,尤其是阮玉,如今还有些铺张。我看这房子你们也别住了,就去你们公社的牛棚住一段时间,清醒清醒。”
“什么?住牛棚?我不去,那地方是人住的吗?”阮玉当下就叫了起来。
林雨水沉着脸说道:“阮玉,你说什么胡话呢,那地方怎么就不是人住的了。”这一年回来,他处处小心翼翼,结果阮玉倒好,经常托他后腿。想到这里他狠狠心说道:“主任,县长,我要跟阮玉脱离夫妻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