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你在哪儿?童峻说话很少有多余的字,连招呼也不会打。

家里。叶钦轻声回答。

我现在就在家里,你在哪儿?童峻听起来口气不太好,像是在什么人那惹了不痛快。

童峻,咱俩不是一家了。叶钦说着这个话,眼睛突然就有点发胀。

童峻对他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叶钦都能想象他扬起的长眉:协议书还没公证,离婚证也没领。你在哪儿?

童峻从来没关心过他的资产问题,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在哪里有几处房。如果叶钦自己不说,童峻能找到他的概率很小。当然,他不觉得童峻可能会费心找他。

叶钦轻轻吸了一口气,把他的问题绕了过去:离婚手续还是尽快办完,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忙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第4章

叶钦以为自己既然已经离了婚,也从童家搬出来了,他和童峻之间也就彻底成了过去式,没什么可以缅怀的了。

直到他搬出来的第六个早上,他连着第三天煎了两个单面的溏心荷包蛋,而他自己从来不喜欢生鸡蛋的腥气。

他把鸡蛋倒回平底锅里,用铲子把鸡蛋戳破了,金色的蛋黄缓缓地淌出来,在热油上鼓了两个泡,凝结了。

叶钦突然就一点食欲都没了,直接连着锅带鸡蛋丢进了水池里,把水流开到最大,整个安静的房间里都充斥着哗啦啦的流水声。

叮咚一响,叶钦从牛仔裤里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是何玉谦提醒他别忘了去做理疗。

叶钦关上水龙头,踩着拖鞋去把衣服换了,就直接出了门。

工作日的非高峰时段,地铁上的人不多,叶钦正面对着车厢里的镶嵌式小电视。

屏幕里播放的是一段今年贺岁档电影的预告片,两位身手不俗的侠客激烈地打斗之后,镜头给了其中的蒙面侠客一个面部特写,对手的剑峰划过,将他的面纱一分为二,露出叶钦噩梦里的那张脸。

叶钦转开目光,在下一站就立即下车了。

但是下车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没什么意义,他还是要等下一班地铁,下一班地铁里还是有可能会放映相同的预告片,他还是会看见郑饮。

叶钦茫然地看着下一班地铁的到站时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意外地让人觉得漫长。

新来的地铁依旧是空荡荡的,叶钦选了一个和电视错开的位置,看着窗外配合地铁时速同频闪动的动态广告。

广告画面因为地铁的晃动而有一点轻微的起伏,但是不妨碍叶钦看清楚拿着能量饮料畅饮的那个身影,旁边还用加粗的艺术字写着郑饮有你。

叶钦不由微微躬下腰,将脸埋进了掌心里,直到听到广播播送亳大医院的到站通知,他才缓缓扶着栏杆站起来走下车。

虽然路上的人不多,但是一靠近医院,人流就明显地密集起来了。

像是一种条件反射似的,叶钦只要一看到医院,就会得到腿疼的心理暗示,还没走到理疗室,他就已经疼出了一身汗。

连着来过两天,大概是因为叶钦一直带着墨镜和口罩,护士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好奇。尤其是今天,叶钦一进来护士就格外注意他。

今天还是循环仪啊。护士说出那三个字,叶钦身上的汗就有厚了一重。

自从他的腿受了伤,每个月都要做五天理疗,只不过之前童峻在家里给他装了理疗的仪器,虽然疼也是疼的,但是好像在他和童峻的家里,疼痛总是能得到缓解。

其实现在想起来,童峻对他也没有不好,只是那种好像是一种对待高层员工的优待,而不像是对待一个放在心上的爱人。

他搬出来之后也订了一台新的理疗仪,但是从国外运进来过关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暂时还是要到医院做理疗。

他这个月刚做过两次理疗,每次都疼得他简直怀疑这台仪器是要把他的腿重新折断再拼上。

护士给他绑好固定带,把仪器启动了,看着叶钦额角出了不少汗,抽了张纸巾给他:你这个腿就是要长期做理疗维持正常循环的,不然可能年纪大了会影响行走的,现在还好吧,平常走路看不出来什么吧?

叶钦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摇摇头。

理疗差不多有十分钟,叶钦看着表,一秒一秒地数,秒针上好像嵌满了烧红的钢钉,每动一下就从他的左腿上滚出一排皮焦肉烂的血窟窿。

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呻/吟出声,抓着扶手的指节全泛白了,牙根咬得直发酸。

等护士过来结束疗程的时候,叶钦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湿透了。

护士又瞥了瞥他墨镜下光洁白皙却沾满汗珠的皮肤,刻意压低了声音:您是明星吧?

叶钦扶着扶手,疼得一时动弹不了。

护士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又凑得近了一点:肯定是吧?我第一次见你就觉着面善,您是郑饮吧?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女儿特别喜欢

我不是。叶钦打断她,扶着扶手慢慢从座椅上站起来,扶着墙慢慢往外走。

护士却不肯善罢甘休,往前跟了两步:您准是郑饮吧?你给我签个名儿,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叶钦左腿钻心地疼,让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直接丢给护士一句:再跟着我,我就投诉你。

护士停住脚,讪讪地说:不是就不是呗,火气还挺大。

走出诊疗室,叶钦就感觉腿上的疼痛退了一大半,简直让他怀疑刚才那种抓心挠肺的疼全是他自己夸张的想象,是一种其他疼痛的刻意施加。

一进家门,左腿上只剩下一点点可以忍受的酸痛,并不影响行走。叶钦如释重负地走到酒柜前,拿出那瓶剩下的茅台来。

他前两天发现了一个规律,喝一点酒就能缓解疼痛,不管是心里的,还是腿上的。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抿着。

他在酒里面一向是偏爱红酒的,如果一定要喝白酒,非茅台不喝,这都是他年少成名养出来的刁钻习惯。

他是真心喜爱茅台的,不辣,回味甘甜又不失醇厚,所以每一次他都是带着享受的心情去品味的。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把自己喜爱的酒当成了止痛药,太狼狈了。

但其实他也不是傻,他是没办法。

他就是忘不了童峻怎么办呢?他一闭眼就想起来童峻在初夜的时候跟他说你是我的月光,明亮却不刺眼,下一秒就是我追求过郑饮,那又怎么样呢?。

他就想自己这么多年,隐藏了自己性格里的所有棱角,努力去做童峻口中那个明亮却不刺眼的月光,原来是活到了别人的模子里。

他原本是耀眼的太阳,为所欲为肆意张扬,削掉了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光芒,原来成就的是一段虚假的月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沙发上睡着的,一觉醒来天又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