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峻原本也不是闷声吃亏的人,提着拳头就往何玉谦脸上砸: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叶钦的事你都要掺和掺和?
叶钦和白昙冲上去拉人,却根本制不住童峻。
童峻的眼睛越来越红,目光却越来越冷:是不是就是你们这种人,一直跟他说要离开我离开我,你们算是谁?
何玉谦脸上糊满了血,也完全没了理智,含糊不清地说:你说呢!叶钦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享过什么福?他原先把戏当命,为了你,戏都不演了!回回我喊他出来吃饭他都他/妈没时间没时间,今天给你烤个巧克力小饼干,明天给你准备什么破礼服。
可是你呢!他腿疼得受不了的时候你去哪了?他在大雪天里找不着路的时候你又去哪了?
是,你家有钱,什么都不缺,可是叶钦要的是那些吗!偏偏那个傻子一句你的坏话都不肯说,你俩离婚了他一直说是自己的错,你说说他有什么错!你说!
说到最后,他几乎破了音,变成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吼。
童峻愣住了,提着的拳头再也砸不下去,只是怔怔地看着何玉谦。
别说了。叶钦把童峻从何玉谦身上拖开,又把何玉谦拉了起来,走吧。
叶钦。童峻向前追了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童峻的手上沾了不少血,大概有一些是何玉谦的,有一些是他自己的,湿滑湿滑的,有些黏腻。
放手。叶钦轻轻一甩,抽出了自己的手。
你不许走,童峻强势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不知所措,你不许走,你要是走了我就告何玉谦砸车,我保证他能在局子里蹲好一阵!
何玉谦嘁了一声:你是小学生吗?老子又不是没进过局子,吃皇粮有什么不好?叶子,走!
叶钦却站住了。
你怎么回事儿?何玉谦猛地一拽他,压低了声音,你怕他干什么?蹲几天蹲几天呗,又不是你蹲,再说,我老头子肯定能把我捞出来。
叶钦心里很清楚,何玉谦根本没有案底,要是被别人坑进去,他出来并不难,但是童峻就不一样了,童峻说不让他出来,他就出不来。
你们先走吧。叶钦轻轻叹了一口气。
什么?何玉谦难以置信的瞪着他,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度,你怎么就那么听他话呢?老子都说了,老子不怕!
没事儿,回去我给你打电话。叶钦知道何玉谦虽然看起来挺能折腾,但何家对他的底线就是不能有案底,要是真的被童峻按在了局子里,何家老爷子就算硬把他弄出来,肯定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何玉谦气得说不出话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叶钦一眼,冲着童峻的方向啐了一口:卑鄙!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拽住白昙:还看什么,走!
大切的挡风玻璃碎了,很快有人送过来一台银色迈巴赫。
童峻把叶钦扶上车,自己走到了驾驶席。
已经快十一点了,窗外的雾气愈发厚重,一闪而过的路灯模糊不清,成了一团团拖长的光影。
车内的空气很安静,只有车载播放器在兀自唱着一首闽南语的男声歌曲:
我心内对你犹原有所依恋
多么希望一切像以前一样
所有心碎的悲伤的坷坷坎坎
原来只是惊醒在半夜的一场坏梦
我的掌心还有你的温度出汗
我的眼底还有你的笑容开花
童峻扶着方向盘,像是歌里头唱的,手心里出了汗。原本已经干涸的血迹又重新泡开了,在手上化成湿黏的一层。
他伸手把音乐的声音调低了,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叶钦,我知道错了,我以前不该那样伤害你。你走了以后的每一天,我其实都在想你。
叶钦蜷起的手指微微一颤,他安静地看着窗外,没有接童峻的话。
我曾经我曾经以为我心里反复出现一个侧影,就是爱他。其实对郑饮也一样,我是觉得他就是那个侧影,但却也不是,我只是给它添了一个称谓,我从来没有爱过郑饮。童峻紧锁着眉头,好像在寻找更准确的措辞,但是其实那都不是爱。
那我呢?叶钦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那我又和郑饮有什么区别?郑饮是一个名字,我是一个躯壳,都不过是为了满足你对一个侧影的幻想。
童峻,你爱的不是郑饮,也不是我,你爱的是你自己,你要让自己快乐,就不惜牺牲别人的幸福。只不过郑饮没我傻,也比我幸运,被掺和进来的不过是一个名字。
不是的!童峻痛苦地摇头,你不是名字,也不是躯壳。你是活生生的叶钦,你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你离开我,就什么都不对了,到处都空了。
叶钦,我想要的就是你,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车里开着暖风,侧窗的玻璃上凝起了薄薄的一层雾汽。
良久之后,叶钦很轻地开口了:抱歉童峻,我不再相信你了。你在我心里,聪明有能力,还很好看,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好。其实回想起来,根本就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因为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太深刻。
他轻轻笑了笑,因为你是那么美好,所以我喜欢你,而且自以为比世界上所有人都更喜欢你。曾经我觉得你就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把之前和之后所有的黑暗都照亮。我以为你是一个可以和我背靠背的人,所以我把整个人生都交付。
叶钦低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但其实这是一种愚蠢,也是一种自私。我从没想过你会不爱我。
离婚的时候我恨你吗?叶钦抬起头,看着马路对面泛着毛边的红绿灯,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肯定恨啊。我想你凭什么就那么理所应当地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还做出一副和我相敬如宾的样子?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我就觉得其实问题还是出在我。是我追的你,却一厢情愿地把你的那些表现理解成笨拙的爱情,因为我总是不肯信,不肯信你不爱我。
不是!童峻激动地打断他,之前是我错了,是我没想清楚,不是你的错!
叶钦轻轻摇头: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一样,不重要了。无论是你的错,或是我的错,都已经结束,我也想通了。
童峻从后视镜里瞪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细微的水光,他咬着牙:你想通什么了?
叶钦慢慢恢复了平静,声音里是沉沉的倦怠:其实人生在世,少了谁都没什么太大关系。我爸我妈几乎从来没管过我,我也不缺胳膊不少腿地活到了这么大。我在你这栽了个跟头,看上去伤筋动骨了似的,但其实也没有。就是我自己把这件事看得重了,所以才显得狼狈。
你什么意思?童峻攥着方向盘的手越攥越紧,猛地抬着袖子抹了一下脸,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不管你现在觉得咱俩分开是一件多严重的事,慢慢你就看开了,你会认识更喜欢的人,就不会这么在意了。叶钦声音淡淡的,像是没看见他的焦灼。
可是凭什么我要去认识别人?我不要别人,我只喜欢你。童峻猛打方向盘,把车开进了小区。
如果你真的心里完全没有我,那你刚才你明明是喜欢的。童峻说的是刚刚过去的那一场荒唐。
是,我是喜欢的。叶钦依旧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身体比大脑更莽撞,它理解不了感情上的不甘愿。
你的意思是,童峻停下车,目光死死把叶钦咬着,换成别人,你也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