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姐留步!”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劲装的年轻男子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上,一手扬鞭,一手勒着缰绳,飞速从街角朝周鶯方向驶来。
周鶯没有认出来人,那日在山寺他背光立在那,周鶯连他面容都不曾看清。
罗百益飞快下了马,在周鶯车前拱了拱手:“顾姑娘在这儿太好了。”
周鶯眉头微敛,“抱歉,小女子不识得先生。”
“不识得不要紧,顾姑娘,罗某是令叔父安平候的同僚。”
周鶯听罢,规规矩矩福了一礼:“原来是罗大人。”
罗百益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见阳光下那小美人儿脸蛋莹洁发光,水眸微弯,不达眼底的浅笑都是那么动人心魄。
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砰砰跳动,他激动,他高兴,再见一面,越发确定,这是个值得他心动疯狂的佳人。京城闺秀她见得多,还不曾见过这般娇艳的。
“年前罗某跟令叔父说好了,要送一批上好绸缎给顾侯爷,今儿正在这绸缎庄见着,姑娘稍待,罗某进去取了东西,托付姑娘带回给顾侯爷,可好?”罗百益扯谎信手拈来。
周鶯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这不好,不合礼数。
而且,她也不想再踏进那个绸缎庄一步了。
罗百益看她咬住嘴唇,纠结地皱了下眉头。他心尖跟着一颤,入目那黛眉红唇,未免太出色了……
“什么事儿?”
骤然背后传来一个女声,叫周鶯霎时舒开了眉头。
“二婶,这位罗大人,说是三叔的同僚。”
陈氏身后跟着几个婆子过了来,朝周鶯打个眼色,见是罗百益,眉头也跟着跳了跳:“哦,原来是罗将军。”
周鶯趁机登车,遮了帘幕,脸色跟着沉了下来。外头陈氏和罗百益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瞧那宁公子的意思,是不大喜欢她,心里头瞧不上,因着家里头逼迫,只得应承。
当她是什么啊?没人要的、硬被塞给他的滞销货?
回去该怎么跟老夫人说?老夫人能帮她吗?不能叫宁家对她满意,老夫人会嫌她没用吗?这婚事,能不能不结呢?
周鶯心里头乱极了。回了家,换了衣裳她就往锦华堂走,远远看见几个眼生的婆子抬着礼进院子。
春熙在阶上瞧见她,忙喜气洋洋地凑近来:“姑娘,宁家太太上门来了,料是来说婚事,姑娘不若避避?”
周鶯心下一顿,朝春熙点点头,却没有退。
春熙忙拉了她一把,犹疑地提醒:“姑娘,宁公子也在。”
周鶯没停步,几步踏上台阶,长舒了一口气道:“通报吧,春熙姐姐。”
春熙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坚持,只得进去通传。
屋里头传来宁太太含笑的声音,“还不去迎迎你妹子?”
就有个月白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恭敬地执礼道:“顾姑娘,又见面了。”
宁洛已换了身衣裳,客客气气地引着周鶯进来,好像刚才在绸缎庄楼上那个言语轻佻还嫌弃她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周莺面容端沉,不露怒色,随他进了屋中,先给长辈行了礼。屋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面上。
宁太太朝她招手:“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周莺心下一顿,下意识地瞥了那宁公子一眼。不会是……
手已给宁太太紧紧握住,宁太太精心养出来的长指甲轻轻刮在她袖口的绣花上,“宁洛这孩子实诚,初回见面,他不会说话儿,可不是怠慢你的意思,好孩子,你瞧在伯母脸上,别跟他一般见识,好不好呀?”
宁太太半仰起头,美目含了晶亮的泪意,眼圈微红,似乎心疼得紧:“你若不解气,叫他给你赔礼。”
周莺轻轻挣了下,没能挣开宁太太的钳制,她朝顾老夫人瞥去,见顾老夫人和陈氏两人正含笑瞧着这头,好像她只是与准夫婿闹了小脾气似的,大有一副瞧戏的架势。
周莺一失神,宁太太就虎着脸喊:“宁洛,还不给你妹子道歉!”
宁洛抿嘴含笑上前,拱手一揖到地:“好姑娘,是我失言。我不过怕你瞧我不上,自个儿寻个台阶儿,想着慢慢下来着……”
周莺绝对想不到,这人竟然率先登门,在她告状之前就主动上门请罪了。瞧顾老夫人的态度,对这孩子是百般的喜欢,也十足相信他不过是头回见着女孩子紧张,故而才说错了话引她不快。
周莺稍用力,将手从宁夫人手里挣了回来。
“宁公子,您适才在铺中与我所言,恳请您在长辈们跟前再说一遍。”
宁洛稍稍变色,强挤出一抹笑:“好妹子,我当真是一时失言,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太太笑道:“丫头你若不解气,回头伯母叫你伯父捶他。这孩子给我惯坏了,听说莺丫头好性儿,故意寻由头气她,你说这不是闹孩子脾气吗?回头我准收拾他,给莺丫头出气!”
陈氏叫人扶了宁洛起来:“孩子们头回见面,性情都不一样,话赶话说错了也是寻常。莺儿,你瞧你伯母兴师动众特意带了二公子来赔罪,没多大的事儿,你别记在心里了,还不说句软话叫二公子跟你伯母宽心?”
周莺抿了抿嘴唇,若在以往,只要老夫人想她做的事,她没有不肯做的,便是千般委屈,为了孝顺,她也会咬牙应承的。可今日这事,关系她将来一辈子的幸福,嫁了过去,不被丈夫尊重,她的日子该有多艰难?
“祖母,宁伯母,二婶。”周莺福身下去,眼圈微微泛了红,“莺儿蒲柳之质,愚钝粗笨,不敢受宁伯母错爱……”
作者有话要说:周莺垂头,眼泪浅浅地漫出来。
顾长钧哑着嗓音道:“莫哭了,到三叔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