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逾一来,杨帆就放下了窗子,本来倚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雨的俊俏小厮阿奴也悄悄退了出去,站在门口的滴水檐下继续看雨。有她站在那儿,就休想有人能窃听房中的谈话。
房中,杨帆和赵逾对面而坐,杨帆道:“都打探清楚了?”
赵逾微笑道:“有我出马,你放心就是!”
他探手入怀,摸出一个捆扎得结实的油纸包,推到杨帆面前,道:“整个行贿、受贿的经过,所以参与的人员、每次受贿的金额和地点,请托的事情,乃至他藏钱的所在,里面俱已记载详实。”
赵愈吁了口气,摇头苦笑道:“这王弘义贪婪成性,最好敛财,有个绰号就叫饕餮。以前肆无忌惮,自来俊臣垮台之后,他倒是小心多了,居然殚精竭虑地想出这么一个瞒天过海的好办法,也真难为了他。”
杨帆笑道:“是啊,先让家里人开家古玩店,划拉些不值钱的破烂摆在那儿出售。再让请托他办事或者求他高抬贵手的人去店里花高价买这些一文不值的古玩回去。然后当作礼物送他,以此作为凭证,天衣无缝啊。可惜,他居然忘了他御史台最擅长的手段就是‘三人成供,罪从供定’。如今我既然弄清了他受贿的手段,以彼之道,还怕整治不了他!”
反腐向来是政争的最有力武器。以反腐之名,可以光明正大地干掉对手,当然,前提是对方确实有腐败的行为。王弘义有“收藏古董”的雅好,杨帆就投其所好,果然顺利地拿到了证据。
他把油纸包拿在手中拈了拈,对赵逾道:“明天一早,我会照常上衙办公。”
赵逾会意地一笑,起身道:“告辞!”
“不送!”
“蓬”地一声,油纸伞在滴水檐下张开,仿佛墙角水缸里铺开的睡莲叶子,轻轻地转动着,赵逾一手提着袍裾,一手撑着纸伞,悄然离开。
雨中的刑部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走在雨中的赵逾背影也透着一股子寂寥的味道。
“唉!到了哪里都是这样……”
阿奴走进房去,于雨声淅沥的寂寥中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公子和沈沐是这样,你这里还是这样。”
杨帆挑了挑眉,道:“你感到厌倦么?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争斗,就算你躲进深山老林避世,等到你的儿孙长成,人口渐多,还是会有争斗,争田地争财产争房舍,这是人的本性。
有人为天下争,有人为自己斗,有人为高官厚禄争,有人为一日三餐斗,或者与天斗,或者与人争,其实有啥区别呢?
以我来说,为了让你不再担惊受怕,为了你我能踏踏实实地在一起,我要跟姜公子斗。为了我的女人和孩子吃的好穿得好,而不是因为三餐不继而发愁,我要为了我的官位斗。阿奴,你以前不是这么消沉的,皇帝你都不怕,何必对姜公子恐惧若斯。”
他走到阿奴身边,柔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吧,在没有万全之策以前,我不会轻易向他发起挑战。”
阿奴点点头,轻轻投进他的怀抱。
窗外,寂寥的雨声似也因之有了一丝温柔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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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杨帆骑着高头大马,一如寻常时候,踏着满城的钟声,赶到了刑部衙门。他还没下马,路旁就飞快地冲过来四五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往马前一跪,头顶状纸,高声呼起冤枉来。
刑部主事冯西辉“刚巧”也到了门口。
刑部司两位员外郎中的一位前不久刚刚调离原职,员外郎空缺了一位,从那天起,冯西辉每天都“恰巧”和杨郎中同时赶到衙门,等杨郎中下了马,两个人一块儿往里走,聊聊天气、谈谈身体,联络感情。
四个主事如今都卯足了劲儿争这个员外郎,诸如对使得上力的上官表表忠心、送些礼物的事儿每个主事都在干,可是想要成功显然还得在细节处多下些功夫。
今天冯西辉依旧“恰巧”与杨帆同时赶到刑部,一见这番情景,赶紧跑过来赶人:“去去去!你们懂不懂规矩,有什么案子能越过州县往上告的?就算事涉百官,也该去御史台,这里是刑部,我们杨郎中还能接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状子不成。”
那领头的一个老汉带着哭音儿嚷道:“老朽告的这个人正是在朝的官员,洛阳府接不得,可那御史台老朽也不能去呀,因为老朽告的正是他御史台的官!恳请杨青天为小民申冤、为小民作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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