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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怔了一下,思忖片刻,方展颜笑道:“老前辈对杨帆而言,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怎可以言语戏弄晚辈。”
那白发老者微微愕然,问道:“老夫怎生戏弄你了?”
杨帆道:“一个乡下孩子,母亲叫他去打猪草回来喂猪,他打了一筐猪草回来,顺道儿和了一堆泥巴玩,总不能就说他出去时就只和了一团泥巴吧?同样的道理,晚辈从未说过读书就是和泥巴,而是说读书人成天吟诗作赋,反而荒废了主业,这就是忘了打猪草,只顾和泥巴。”
那白发老者眉头一挑,道:“有区别?”
杨帆道:“有区别!大有区别!读书人治学,学习的是知识、是道理,产生的是智慧,要说这诗歌词赋在其中的作用,就像一支大军战前之檄令、战中之军歌、胜后之颂词,有之锦上添花,无之么……呵呵。
为官经国纬政时用它不得,臣下朝廷奏对时用它不得,太史公记载历史时用它不得。便是晚辈在这里受各位长者考量时问答之间也用它不得。前辈以为它不是打猪草时和的泥巴又是什么呢?”
老头儿微怒,道:“今日李公大寿,满堂欢喜,贺客如云。二郎可肯和上一堆泥巴,博李公一乐么?”
精读诗书的人虽然擅作诗词,可是要让他们在片刻之间便应情应景地做上一首诗也不是易事,更何况杨帆的表现明显是不擅长诗词的,说到底,这老头儿还是认为杨帆对诗词的轻鄙态度是因为他自己不擅长诗词,又不想在那些世家子面前丢人,才故作高傲,因此还是想难为难为他,削一削他的傲气。
这老者说完,有那对杨帆比较赏识的,便觉得让杨帆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有些不妥。李慕白虽也想教训杨帆一番,可也不想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可是问话的人是荥阳郑氏之主,他身为主人又是杨帆的举荐人,可不好过于偏袒,便向独孤宇丢了个眼色,让他为杨帆解围。
独孤宇会意,忙咳嗽一声,先替杨帆找台阶道:“在座的都是长者前辈,二郎不必紧张,随意吟几句诗来请前辈们品鉴一番便可。二郎精于军事,擅于文治,又通晓机谋权变之学,如此本领已是不凡。人的精力有限,于诗词之道若不擅长的话却也不算什么,呵呵……”
方才郑老说话后,杨帆便低头不语,独孤宇这番替他圆场的话说完,杨帆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沉思,这一来众人的目光便都专注在了他的身上,心中好奇:“莫非……杨帆还真想和上一团泥巴?”
过了片刻,杨帆缓缓抬起头来,向郑老绽颜一笑,说道:“长者有命,晚辈岂敢推辞。那么,晚辈就在这寿堂之上和上一团泥巴,但求能哄得寿星开怀一笑,也算是尽了晚辈的一份心意。”
众人听了都露出讶异的神色,难道这杨帆真的会作诗?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一首诗?这么短的时间,做一首合辄压韵、应情应景的打油诗也属不易了,却不知这位把吟诗作赋比喻成和泥巴的杨二郎会做出一首什么诗来。
一时间众世家长者都摒住了呼吸,准备瞧瞧杨帆和出的这团泥巴。
宁珂目不转睛地看着杨帆,神色间微微露出了紧张之色。
杨帆既把写诗贬喻成和泥巴,那么他做不出好诗也没什么,反正他都说了这是和泥巴,他在这方学问上无甚造诣也属寻常,可宁珂很少关心在意一个人,而杨帆恰是那很少很少当中的一个,她当然还是希望杨帆能风风光光的,这一来就难免替他紧张了。
杨帆道:“郑老前辈既然出了题目,那晚辈就做一首七言,赞一赞今日李宅寿诞之喜的盛况。”
郑老也有些意外,敛了轻视之意,沉声说道:“洗耳恭听!”
杨帆举目四顾,显然在寻找素材。
他的视钱从对面那雕花紫檀的十二扇屏风上微微扫过,又看看墙角小几上置放的薰香瓷炉,最后定在堂前的那方红毡上,杨帆来此之前,此处刚刚舞过一曲‘绿腰’,堂前红毡上有歌伎舞女遗落的鬓间红花一朵。
杨帆微微一笑,举起形如半月的羽觞,漫声吟道:“画屏深掩瑞云光,罗绮花飞白玉堂。银榼酒倾鱼尾倒,金炉灰满鸭心香。轻摇绿水青蛾敛,乱触红丝皓腕狂。今日恩荣许同听,不辞沈醉一千觞。”
静,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