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你做,明天,你甚至还可以依照你们事先的商定进一趟城,听听那位楚参军的说法,你该怎么做,等你拿定了主意咱们再谈,可好?”
文斌激愤地说了半晌,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他的声音回荡,他终于感觉到了那种令人不安的宁静,他有些惶惑地看着这三位副会主:“黑爷、君叔、严叔,你们怎么说?”
严世维现在是漕拳掌舵,三大副帮主中排名第一,结果却被文斌最后一个叫到,心里登时便是一阵不舒服,他开口说道:“贤侄不要激动,会主之死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如果我们贸然对顺字门动手,那就理亏了。”!“理亏?”文斌听的张口结舌:“在这灞上,拳头大就是道理,蛟龙会除了面对比他们更强大的帮派时,什么时候跟别人讲过道理?现在漕拳掌舵严世维居然说到了理亏!”
更令他惊讶的是,一向与严世维不合的李黑居然也开口附和他的说法:“没错!严掌舵说的很有道理,少会主不必操之过急,如果此事确为顺字门所为,咱们总要讨还公道的,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先要摸清对方的底细。”
文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心中一阵阵地恐慌,转而又问君如颜:“君叔,你怎么说?”
君如颜的嘴角微微一抽,平静地说道:“贤侄还是先到外面张罗丧事,答对各方吊客吧,当务之急,是先把帮主的丧事料理好。我一会就去城里见楚参军,探一探这顺字门的深浅。”
文斌一股怒火油然升起,他紧攥双拳正要反对,李黑和严世维已双双站起:“君副会主所言有理,就这么办吧。”说完,不待文斌回答,三人已不约而同地转身向外走去。
文斌怔然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客厅四周廊壁上挂了大副的白绫,被风吹得荡漾不已,整座大厅里只剩下文斌一人,看他那苍白的脸色,好像他才是该被操办丧事的那个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三个老家伙想干什么?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攸然涌上心头,但是马上就被他排除了。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们觊觎他的帮主之位。
漕帮的特殊体制确保了它的稳定,很难被人篡位。
一则,漕帮并非一家独大,还有其他各家漕帮在,你对外人怎么横都可以,但是在内部,你敢不顾上下尊卑、欺师灭祖,那是要受到所有帮派摒弃的,除非你有凌驾于所有帮派之上的势力,不用看他们脸色。
可是自从隋朝末年顺字门拆分,就没有一家漕帮能独霸江湖。
再者,漕帮内部一文一武,漕拳和漕口谁也离不了谁,又相互制约着,帮主之位只有一个,漕拳和漕口又是仅次于帮主的地位,把对方捧上位而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谁会做?所以漕拳和漕口永远不可能合作,
再者,文家不只在帮内有极大势力,在帮外还有助力,天鹰帮帮主的女儿刚跟他订了亲,天鹰帮的势力并不比蛟龙会小,有这么一个强力的老丈人相助,帮里谁能翻得了天?想到这里,文斌便沉住了气,慢慢地走出去。
君如颜今天回城,要从长安司录参军楚天行处探探顺字门的底儿,同时还得报丧。蛟龙会的重大变故当然得报与楚参军知道,至于吊唁是不用指望的,楚参军不会去。
他们这些漕帮弟子与黑道绿林道不同,在黑道和绿林道眼里皇帝就是个屁,他们干的买卖本来就是与朝廷为敌,但漕帮不同,他们的饭碗攥在官府手里,他们可以在相对封闭的漕帮圈子里为所欲为,但是在官家人眼中,他们也是予取予求的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经过启夏门的时候,君如颜勒住了坐骑,抛开漕帮这道身份不谈,他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出入城门没有哪个门丁守卒敢刁难他,但是此刻正在大队兵马进城,他只能停下来候着。
络绎不绝的兵士看样子是长途跋涉而来,从战马兵器、军服式样来看,又不像是普通的驻军。君如颜正看着,队伍中便出现了许多身着衙门公服的差官,再之后还有几辆车子,车上插着官幡,御史台佥都御史、刑部郎中……
胡元礼坐在车上,捻须笑道:“呵呵,长安府没一个人来接咱们,杨将军,这个下马威,可弄得咱们灰头土脸啊。”
杨帆笑吟吟地道:“河内王既然抢先一步到了长安,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了。他们不给咱接风洗尘,咱们就自己动手,呵呵,今儿晚上,平康坊,我请客,怎么样?”
胡元礼双目一亮:“平康坊?好啊!老夫久闻平康坊大名,听说比之洛阳温柔坊丝毫不差,那里尤多妖娆妩媚的金丝猫儿。”
正在打瞌睡的陈东一下子精神起来,清咳一声道:“金丝猫儿?杨将军一番好意,陈某推辞不得,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哈哈哈,你这闷骚货……”
几人谈笑风生地驱车进城,君如颜立马站在道旁,全然不知灞上这场风波就因车中这个年轻人而起。这场风波是注定要席卷整个长安城的,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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