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毓桂不愧是文人,纵然是带兵打仗,文人本色不改,看看天,再看看左边郁郁苍翠的小山(土地山),慢条斯理的说道:“石司令,今天天气不错啊,蓝天白云、碧水青山,真是天助我等。”
石友三粗人一个,不懂这些酸词,他对文人本来就不感冒,只是碍于梅津和土肥原的面子,不得不接受潘毓桂这个酸客,面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连道不错,暗自腹诽:蓝天白云、碧水青山,这和天助我等有鸟个联系?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旦自己占了北平,有了地盘、人马,管他姓潘的什么背景来路,让他由哪里来到哪里去!
这时,一个穿着绸衫,背着个盒子炮的中年汉子快步跑了过来,喊声石司令,问:司令,现在太阳这么烈,兄弟们又热又累,是不是歇歇再走?
石友三瞪他一眼,骂道:“刚才吃饭不是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吗?这才多大会功夫,又要歇了?!”
中年汉子挨了骂,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低声下气道:“司令,您是行伍出身,这点路程自然难不倒您,可是小的们头一次赶这么远的路,这又没车又没马的,确实累得慌。”
石友三牛眼一瞪,厉声骂道:“娘的,这才走了多远,已经歇了三回了,照这个速度,等走到北平,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他转头看了看夹在队伍中间的那两百多个日军,说:“你看看人家皇军,一个个多精神,娘的,老子的脸被你们丢尽了!”
白坚武说:“石司令请息怒,我看就再歇歇,正好等等前头打探消息的黄三他们,国军虽然撤出河北、北平了,可是北平军分会还在,保不准他们还在哪里藏着掖着些兵力。”
石友三听了他的话,想起黄三等人昨天就去了北平,他们骑的马,怎么说这个时候也应该回来汇报情况了,不由多了个心眼,朝白坚武点点头,对中年汉子吼道:“看在白副司令面子上,那就再歇上一会,”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对方那张油头粉面的脸就来气,唰的给了一鞭子,吼:“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点精神来,别像刚死了老娘似的哭丧个脸!”
中年汉子正眼巴巴的看着前方,不知道看见什么,嘴巴张得无大不大,几乎能塞进一颗大号鸡蛋,措不及防挨了一鞭子,马上鬼叫起来,指着前方结结巴巴的说:“司,司令,你快,快,快看前面。”
石友三掉头一看,先是一愣,接着便恼羞成怒起来,嘶声吼道:“他娘的,哪个王八蛋子干的,张麻子,快,带人给老子扯下来!”
潘毓桂和白坚武此前都没怎么注意前面,闻言凝神一看,只见刚才还空荡荡的马路上忽然竖起了一副对联,上面用斗大的字写着:倒戈将军、五姓家奴!横批:石在无耻!
这对联自然是学兵团的杰作,创意么,当然来自欧阳云了。
潘毓桂和白坚武两人都深悉石友三的老底,对想出这个对联的人不由暗自敬佩,心说实在太精辟了,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了笑意。
而三人后面的大小汉奸、流氓们,先是如那张麻子一样,眼睛眨巴半天,然后渐渐回过味来,熟悉石友三底细的,不少人当场就有笑翻过去的倾向;有些想趁机抱紧石司令大腿的,则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七嘴八舌的说:谁这么大胆啊,敢捋司令虎须,这不是找死吗?
队伍中,日本人是个特殊的全体,许多日本兵都不认识汉字,有认识的也看不太懂,于是虚心向身边的“中国通”请教,“中国通”年纪很轻,西装革履、油头粉面,与欧阳云算是熟人,正是那马记旧货的小老板,此刻,他脸上是相当暧昧的笑意,解释道:这个石司令哪,在中国内战的时候,反复无常,经常脚踏几条船,先后投靠过冯、阎、蒋、汪、张,所以……
“嘎嘎嘎!”得知是这么个缘故,小鬼子可不忌惮石友三这只纸老虎,立刻放肆的狂笑起来,有一个还怪声怪气的用五音不全的汉语说道:“倒戈将军、五姓家奴、石在无耻!哟西,写的大大的好!”
气头上的石友三很不幸的听见了这位皇军的“鹦鹉学舌”,只气得一张脸憋成猪肝,几有吐血而亡的冲动,不过先天性怕死症使他下不了这个决心,只能迁怒于那副对联身上,手上的皮鞭没头没脸的冲张麻子抽去,暴喝道:“还不快去,给,给老子扯下来!”
张麻子双手捂头,喊了几个手下,抱头鼠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