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已经渐渐漫上天空,前方越来越暗,目之所及,体之所感,又冷又黑,让被埋在这里面的人蓦地感到茫然绝望。
楚淮路上拐了个弯去了对面小山包上的亭子里,这里僻静,建在碗粗的树林间,地势高,秋风肆掠得更欢快。
楚淮一个人走到孤零零的亭子里,站着眺望两里开外的清湖,脸上凉津津的。
半晌,僵硬的双肩扯动强健却不狰狞的肌肉,从小提包里摸出个烟盒,靠坐在红漆柱子上开始吞云吐雾,像个深沉的雕塑。
他爱着林之,恨着林之。
爱他四月花香的温润,爱他毫无嫌弃的救赎。
林之在楚淮最为人所厌恶的时间出现,却在他最辉煌的时候离开
或许曾经太过美丽,回忆太过完美,乍然被林之打破了,他就变得格外可憎起来。
也不知在凉风里泡了多久,直到心都凉了,他从廊凳上跳到地面,一路飞似的下山,脸被顽劣的树枝挂破皮了也毫无感知,下山就扫了一辆单车,八百里冲刺般往校外飞驰。
他需要找个途径发泄。
发现沈林之重活的那一刻,他暴虐得要杀人。
哪怕到现在,楚淮也不轻松,反倒被无数狂虐席卷心神,恨不能一头撞在墙上,鲜血横飞,头破血流,腥甜的血兴许能缓解他的舌根的苦味。
他用力砸了几拳墙壁,深深吐出一口气。
楚淮准备骑着单车夜绕清湖。
在他游到一半时,手机叮铃铃响起,一看,顿时烦闷得不想接胖子打电话,十有九次是借作业,剩下一次用来奉承阿谀他。
电话快结束时,楚淮还是拿起手机,语气里还有压抑不住的燥气,接下就烦躁说:没大事老子明天剁了你!!
胖子找到救命稻草,说:楚哥,我我沈林之,沈林之他没气儿了我怎么办啊这里就我和陈纬两个人我呜呜沈林之怎么就没了呢呜呜刚刚我看他不还是好好的吗?
楚淮紧捏车把,劲大得指骨都要突出来。
清湖边,水波荡,青柳杨,湖风遥遥,万千柔意,只有人僵硬如木头。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刚刚沈林之应该是要给他哥哥打电话,却打到在我这儿了,我听电话里的语气不对,赶紧跑去小竹林看,结果沈林之手上全是血,蹭得脸上也是,衣服上也是,面无血色嘴唇发白,他他应该揪过自己胸口和脖子楚哥,我怎么办?
妈的他死了我你他妈找我楚淮声音淡下去,接着又暴涨起来:
你他妈这时候不打120你打给我!!你连常识都没了?!
胖子一愣,听声音就知道刘骆现在有多慌:哦哦哦,对啊对啊,我太慌了陈纬,你打给楚哥干什么,打120啊笨蛋!
陈纬面无表情:我手机没电了,拿你的刚按个1,就被你抢回去按了楚哥,so。
胖子挥手:天,我习惯什么事都找楚哥了算了算了,你去破坏现场,胆子放大点,我来打急救电话。
陈纬:蠢得没脸看。毕竟刘骆是个每天晚上要给楚淮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确保明天有作业借鉴的暖宝宝。
他看沈林之只是晕厥,胖子偏偏就看成了尸体僵硬,好牛逼哦。
楚淮站在清湖边,声音听不出喜怒,说:把他放平。
陈纬照做。
楚淮:康和医院就在学校附近,医生没来之前,先去康明买几种药。
刘骆记下。
楚淮皱着眉,半晌,又说:你们喂他吃一下这个药,等救护车。
胖子:呀!就这样啊
陈纬神经敏感地下意识一问:你咋这么清楚?
楚淮:
胖子这时候积极了:哎哟,我来我来,多大点事。
胖子喂(灌)完之后,也问楚淮:你懂医啊,这些药剂精确到毫克,你怎么这么清楚?
楚淮没说话。
胖子:我还以为你和沈林之关系不大好呢,呵呵呵,现在好啦,你们说什么也该冰释前嫌了。
楚淮却很冷静地,他平淡的嗓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却清清淡地平地划下一道天堑,这些药是你们去医院给配的,与我何干。
陈纬刘骆,哦?
楚淮站起来,说:我说过和他有仇,不是假话。挂了。
眼见楚淮要挂,胖子追问:我靠,啥前嫌是释不了的?他噘嘴:
沈林之虽然跟人不亲近,但人品还好吧,也很礼貌,也从来不和同学们结仇,你曾经不挺喜欢他的,怎么一夕之间反目成仇了?
陈纬撇了眼刘骆,示意住嘴。
楚淮脸上表情淡去,挂了电话。
胖子:嘁然后尴尬地笑起来。
胖子咋舌,楚淮沈林之闹起来,说实话他心里也挺不好过:为啥呀!哎。你别说,沈林之有时候还挺让人心疼。
陈纬嫌弃:你恶心不恶心?
胖子:哥亲娘说的,我照搬而已。你有意见?
陈纬:
楚淮走后,沈林之在救护车上醒过来,看见胖子,他还来愣了愣,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轻声说:谢谢你们,麻烦了。
胖子正在陈纬的监督下为自己的愚蠢反思,现在赶忙抽神,说:别别别,我没什么好感谢的,要谢你就谢楚嗷,谢楚医生吧,楚医生,谢谢啊。
医生不看他,说:我姓林。
胖子:啊,好好,林医生好,哈哈,我刚刚耳背,没听清楚不好意思啊,谢谢林医生了。
胖子悲催地发现自己可能是真的不聪明,转弯转得好生硬。
沈林之不言。
他看见摆在边上的那一袋子眼熟的西药,闭眼。
医院。
医生给沈林之做了检查。
沈林之感谢了胖子刘骆和陈纬,告诉他们有事先走,不用陪着他耗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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