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刘超文对外界的感知已经只剩下了两个感觉。除了那遍布全身,莫名亢奋的神经细胞带来烙铁灼骨一般的疼痛。就只剩下眼前一片混沌中像鞭炮一样炸裂着的小火星。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但似乎又根本不需要呼吸。因为他已觉察不到一丝因为窒息而产生的胸闷。
“我要死了吗?”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中回荡。
“超文....!”一个女人的声音如春风拂过山野间油菜花一般温暖轻柔,出现在他的耳边。那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在他已经丧失了对其他事物听觉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他从来没听到过那样动听的声音,而且那声音是在呼唤自己。
他向往那个声音,他渴望看到是谁在呼唤他。然而那个声音却在幽幽的消散,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拼命的想挣脱一切去追随那个声音,但身体依然在折磨中不受控制。他想奋力的嘶吼,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咽喉。
但是他不打算放弃,他不顾全身千针万扎的痛苦跟眼前的崩裂火星较上劲儿!他愤怒地盯着眼前这些活蹦乱跳的小火星,想把所有痛苦和怒火都发泄到它们身上。一个瞬间,他发现其中的一个火星子熄灭了!他一阵狂喜,就像被关押的囚犯发现了监狱围墙的漏洞一样,他使出撕裂全身的力气....
忽然,他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所有的感觉,包括呼吸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分不清是自己回到了那个身体,还是从那个身体里逃了出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个无尽黑暗的透明空间中,看不到尽头,没有着力点,无法移动位置,甚至无法转身。
“超文....!”那个如水一般的声音又出现在了耳旁。这次,那声音明亮了许多。他猛地转头一看。在这巨大空间的远处,一个阳光明媚草绿花红的场景正向他飘来。那不是一幅画面,而是实实在在的场景,它像这黑暗空间中的一座孤岛向他飘来。
在那个场景里,阳光明媚的草地上,一个身形纤瘦,留着长发,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人正在草地上追逐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儿。那小男孩儿一边跑,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超文...你慢点...!”
那女人一边追着,一边喊着。旁边草地上盘坐着一个皮肤黝黑,体型健硕的男人,他脸上洋溢着最单纯而满足的微笑,看着这对母子在草地上追逐。
那场景已经缓缓飘到了刘超文的身前,而他却像场景里一只空中飞舞的蝴蝶一样渺小和无关紧要。他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脸上却泛起了幸福的笑容。他想喊一声妈妈,但又生怕惊扰到了这一家人的幸福时光。
那场景从刘超文身边缓缓离去,他有些着急了,因为他还没有看到妈妈的面容。他拼命地往那个场景远去的方向挣扎着,哪怕永远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也不在乎。但是他却像被黏在一个无形的点上了一样,连转身都做不到。
就在他无助挣扎的时候,另一个场景从远处缓缓飘来。
那是一间虽然老旧但是很整洁的房间,窗帘的缝隙间透着黎明淡淡的微光。刘超文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们的家。
女人还是穿着那一身漂亮的碎花连衣裙,她走到床边,在打着鼾的男人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又摸着那个熟睡小男孩儿的头。好长时间,她都是那样轻轻抚摸着那小男孩儿的头。只有从她微微起伏的身体上,看得出她在小声的抽泣。
终于,女人站了起来。她从肩上的挎包中拿出一叠厚厚的钞票放在了床边的餐桌上,用一个盘子将那叠钞票压住。之后,径直向门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手刚刚碰到锁扣,她又停住了脚步,缓缓回头看着那对正在熟睡的父子。
刘超文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噙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再次拼命地向妈妈的方向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妈妈!别走!我求你了!妈妈,留下来!”
无论他如何嘶喊,自己就像被封印在墙里的灵魂,没有人能听到。他只能看着妈妈的背影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哪怕她就在自己几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上,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而自己只能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接下来远方缓缓飘来的一个场景,是在一条乡间公路上。天空中灰蒙蒙的细雨,一辆灯方四正的老式桑塔纳轿车停在路边。车子的一个后轮已经被拆了下来,放到了旁边。男人从尾箱取出了备胎,正把它滚向被千斤顶抬起的轮轴。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手里拿着一部非常精致的汽车模型。那模型的精致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玩具店里最昂贵的商品。他在地上推着那辆模型车,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跟在父亲的身后。
“超文,别跟着我。快到车里去,这下着雨呢。”男人一边把车轮挂到轮轴的刹车鼓上,一边对孩子说道。
“但是,我还要帮你运送螺丝呀!”孩子声音天真而稚嫩。他把一颗固定轮子的螺丝放到模型车的顶上,然后推车模型车送到了男人的手边。
男人接过那颗螺丝,装进螺丝孔里。对孩子说道:
gu903();“听话,到车里去。要是淋雨感冒了,可又要打针了。你小时候打了那么多针,还没打够呀!”.c0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