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辱骂伴随着一个雪球狠狠地砸在了他脸上。
紧接着,便是一群孩子嬉笑怒骂的声音,仿佛将他欺辱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根本就不是沈家的孩子,如今能在这老宅里站着,全靠他娘亲念着那点骨肉亲情,和离后还把他带了回来。沈家能接受他,已经是恩情。
但沈家子弟里忽然多了他这样一个外人,已经足够让那些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不舒服。
作弄他几乎已经成了乐趣。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偏僻的院落里。
“怎么又把新衣服弄湿了啊。”娘亲格外心疼地拿起帕子擦拭着他的衣领,“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不要贪玩,咱们没有多少钱置办衣裳的。”
他娘亲也只是沈家的偏支女儿而已,纵然因为沈氏家大业大被他父家忌惮才能成功和离,但说到底,和离回来的女儿也并没有被在意,还有些刻意疏离。嫡系的伯祖母是个厚道人,怜爱她孤身苦闷,把人接到了祖宅里,偶尔去陪陪老人家,但也仅止于此了。
没有特别的宠爱。
月例照给,饭食也不少,虽没让他娘亲过上大家小姐的生活,但也足够优越。
但还是不够。
他扫了一眼娘亲桌子上的胭脂水粉,还有衣柜里露出的绫罗绸缎。
娘亲是个爱美的,大量银钱花销在这些上头,就注定要短了其他的。好在,他的笔墨纸砚从来没短过。
他任娘亲帮自己打理了衣领,才慢吞吞抽出本书来继续研读。
“今天沈太傅和长公主都要回老宅,你千万不能出去乱跑,知道吗?”看到儿子安安静静的看书,她稍微安心了一些,若是冲撞到那两位,可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
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目光盯在书上。
沈太傅是伯祖母的幼子,聘长公主后便搬离祖宅自立一府了。
平时很少会回来。
毕竟长公主不是寻常人,总在婆母面前露面,大家心里都不舒服。但是今天不一样,他目光定在书上,却开始走神。
那几个沈家子弟说,长公主此番回来是想选一个嗣子的。
从此不但会成为沈家嫡支,更重要的是能承长公主的爵。
无论几位皇子哪个继位,长公主都会是唯一的大长公主,她唯一的嗣子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怎么想,这都是天大的好事。
谁能不心动呢?
他却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对着窗户穿针引线的娘亲。
算了,本来就很孤苦了,何必再留她一个人呢。
可是转念又一想,如果是自己……自己成为了沈太傅和长公主的嗣子,他的娘亲也绝对不会被亏待的,反而会过得比如今更好。
小小的身躯里尽是天人交战。
母子两人所在的院落实在偏僻,偏僻到能听见隔着墙的街道上的动静。
比如现在,车马人在雪地上碾压过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就没停过,隐约还能听到沈府管家的声音。
他将书翻了一页。
长公主应该快到了吧。
皇家出门自来是非比寻常,尤其是惠和长公主。
先帝对女儿宠爱至极,当今对姐姐尊敬有加。能得这位的青眼,当下便能平步青云。
每每出行,身后便要跟着无数不如意的士人庶人想要飞黄腾达。
他曾在街角见到过这种盛况。
又翻了一页书,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了,再次扫了一眼在窗边的娘亲,他把书合上,躺在了床上。
“天还没黑就要睡觉,你不用功,日后可怎么办。”娘亲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动静,絮絮叨叨的。
“你不姓沈,没有人会把好东西都捧给你,你只能自己用功。”
他翻了一个身。
“你以为沈家能养你多久,日后还不是要靠自己。”
不姓沈就是错吗?
他想。
不就是姓沈吗。他又翻了一个身,佯装睡下。
娘亲见他如此,终究叹了一口气,将被子掖了掖,又坐回窗前去了。花销太大,要维持日常生活,总该做一些活计的,帕子也好,绣品也罢,因为她尤其有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卖的价格也算不错。
他姓不姓沈,也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刚入夜的时候,他从房中溜了出去。
长公主和沈太傅一定在陪伯祖母用膳,他不能贸然跑过去,而且伯祖母的院落也不是他能进去的。
可是出来已经出来了,断没有在灰溜溜跑回去的道理。
他开始对着花花草草发呆。
“你有糖吗?”
甜甜的,软糯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被惊了一下,站起来看向身后。
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的女孩子,六七岁吧。
gu903();穿得绫罗绸缎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是身体看起来单薄了些,但这不重要,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小酒窝也若隐若现,他差点以为海棠花都提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