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含绯开口,她又道:罢了,你尚是幼崽,吾不好这么早与你提及情爱相关的事。
其实说早也不早了,溪云不晓得这只幼崽在孕育期间是不是出了差池,就心智而言,如今的含绯已有十余岁的内在年龄,像个什么事都能接受的小大人。
照顾含绯的这些时日,溪云思考过被幼崽喜欢的原因,也想过是不是因着自己动了一时的怜悯之心,特意到幼崽身边看护的行为,让幼崽误会了。
不过溪云认为自己并不适合涉情,万年的岁月中,她有过道侣,最终得到的却是扭曲的爱与慰藉。
哪怕时间能将一切伤痕慢慢抚平,她还没有经历第二次恋情,便摊上了发誓要和自己一生一世过下去的一只幼崽。
毫无经验,也没法去找寻经验,恐怕就连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溪云甚至希望这世间有种让幼崽一夜长大的药,如此一来,她便有可参考的话本了。
含绯不吭声了,卸了抵着溪云衣服的力道,趴下来把脑袋伸到溪云掌心。
我就是喜欢老祖宗。她小声道,声音闷在溪云掌中,不想别的妖抢走您。
别的妖打不过吾。溪云只觉好笑,哄她道,打不过便抢不走。
含绯哦了一声,蹭她的手,眼睛跟着眯了起来,我知道的,您最厉害。
陪幼崽歇了会儿,溪云换了身轻便的短袍,准备去街上逛逛,熟悉熟悉现下这个修真界的风土人情。
荭玉城和西沧郡皆是由大妖管辖的城池,偏僻地带的妖族城池,因着掌管者的势力小,并没有那么严格的治理规矩,可以打听到不少奇闻异事。
溪云抱着含绯下楼时,忽然觉察到数道不善的目光。
未等她走下最后一级木阶,便被五名黑衣妖修围了起来。
掌柜的,这就是你说的幼妖贩子?见溪云气度不凡,站在最外围的黑衣妖修诧异问。
是呀!女掌柜霍然站起,愤怒地指着溪云,官爷,这幼妖贩子忒不要脸!骨龄三岁的幼妖也好拿去当鼎炉!
鼎炉是什么呀?含绯听不懂,贴近溪云的耳朵,小声问。
它有一种意思跟风月之事沾边。溪云刚解释完,便有黑衣妖修上前一步,取出一对圆环要往她腕上套。
溪云纹丝不动,被黑衣妖修紧握在手的圆环却铮铮断作两截,惊得其余几位妖修退却一步,拔刀出鞘,齐齐指向她。
含绯刚经历完忘貘族的万箭齐发,时隔半日又被利刃相向,吓得一把抱住溪云脖子,而后捂住前额,生怕自己把龙角给哆嗦出来。
掌柜的,你将我当作幼妖贩子报官,可有证据?溪云看向女掌柜。
你唤那孩子小道侣,用的灵石乃是数千年前的古物,这些都是证据!女掌柜叉着腰冷笑,你不但是幼妖贩子,还是个盗墓贼!
溪云:哦。
此次出门,她顺手拿了内室洞府里的灵石,没想到竟不小心顺走了几千年前存下的。
小女子还要做生意呢,请几位官爷赶紧捉她走!见黑衣妖修们站着不动,女掌柜催促道。
一听捉她走三字,含绯立即竖起耳朵,从溪云怀里跳到地上,张开双臂挡在溪云身前,用细细软软的声音喝道:谁也不许带她走!
五名妖修相视一阵,认定这只白狼幼崽定是遭了幼妖贩子的蛊惑,顿时更气愤,二话不说,拔刀就往溪云身上砍!
妖族与人族不同,遇上这种事,人族或许还会理论一二,觉得理论不出结果再动手,妖族素来都是实力为尊。
这事儿本来就是个误会,溪云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这五名为官的妖修动手,反倒正合她心意。
只是瞬息之间,黑衣妖修们便倒在楼梯底下,捂着腹部难以起身。
含绯满脑子都是刚才明晃晃的刀刃,浑然不觉溪云已经出手,听到周围客人的惊呼声,她下意识以为是溪云挨了刀,扭身抱住溪云,扯开嗓门嗷嗷地哭:你们不要杀我师父!我师父怕死呜呜呜
根本死不了的溪云:
她无奈地拍了拍幼崽的背,摆出师长的架势,柔声安抚:为师没事。
你你究竟是什么境界?黑衣妖修的领头人好不容易缓过来,艰难地直起身子,仰头看向溪云。
我并非幼妖贩子,只是一名许久未出远门的雪狐族人。溪云却答非所问,唤出一块玉佩,这是我的身份牌。
为了方便这位老祖宗用假身份出行,溪云尚在西沧郡时,西沧郡的城主便特意制作了一枚身份牌相赠。
黑衣妖修们想来只是城池掌管者的部下,面对身份牌做不得主,又打不过眼前这看不透境界的雪狐妖,躺在地上商量一阵,领头人只好对溪云道:还请前辈随我们去长老府走一趟。
明日罢,现下我要哄幼崽。溪云却收了身份牌,抱起哭得开始打嗝的含绯,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全然不管身后什么动静。
回到客房,溪云把含绯放到卧榻上坐好,拿出帕子给她擦脸。
他们又打不过吾,有什么好哭的?她伸手在含绯脸上刮了一下,淡淡地道,他们既然认定吾是幼妖贩子,你在他们眼里,便是个被吾下了药,神志不清的听话幼崽。你无法为吾证明清白,不必费力气。
含绯耷拉下眼皮,一副颓然样。
我们果然还是得先做师徒她喃喃。
你太小。溪云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想变成成年妖族,有没有让我长大的药?含绯红着眼圈问。
吾没有。溪云道,即便有,吾也不会给你用。
为什么?
对你身体不好。溪云把帕子给她,去捞她的狼尾巴,莫想了,先治好秃尾巴。
上药之前需先清洗尾巴。见天色已不早,溪云索性直接带着含绯泡进暖泉,顺便洗一下狼尾巴。
氤氲雾气遍布四周,溪云专心洗狼尾巴时,感到含绯的小手时不时往自己身前拍,毫不客气地把含绯变回白狼。
这并非吾的身体,碰熟练了也无用。她淡淡道,说完,往身上凝了一件薄薄的灵力浴衣。
我又不是要轻薄您!含绯委屈巴巴地道,只是好奇这副身体有没有心跳,想确认一下
溪云懒得戳穿她的谎话。她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足够多,幼崽又喜欢往她怀里趴,不可能不知道这副身体有无心跳。
她实在猜不透幼崽对自己的心思,飞快地洗完狼尾巴,将幼崽裹进浴巾里,抱出暖泉。
含绯整只狼都被浴巾裹得严实,只露出脑袋和尾巴。溪云取出催生毛发的药膏,一点点给她抹上。
含绯无所事事,瞧见溪云的狐尾离自己不远,张口咬住一撮狐毛,晃动脑袋,想把这撮狐毛咬下来。
结果吃了一嘴毛,呸呸往外吐的时候,嘴里嗓子里都粘了好几根狐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