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一愣,荣烺道,“问你话呢。”
管事忙答,“小人嗓子没事儿。”
“那你咳嗽什么?”荣烺抬脚进了食堂,见里面学子皆已放下筷子要起身,荣绵忙说一声,“都不必动,继续用膳吧。我们随便看看。”
荣烺不满瞥那管事一眼,与郢王道,“今儿就换了这人。”
管事当即傻眼,郢王也颇是意外,问,“不知这人哪儿得罪了公主。”
荣烺道,“宗学里就读的都是宗室子弟,咱家的亲戚,一个老祖宗的子孙。我与皇兄过来看看,我们还没说话,他倒弄个动静,只怕显不出他来!”
管事当即想嚎一嗓子认错求饶,已经两个侍卫上前,将人堵嘴拖了出去。荣绵想,这倒不什么大事,只是他也讨厌这管事自作聪明瞎咳嗽,遂默许荣烺所为。
荣烺说,“大家接着吃吧。官学出了事,我和皇兄担心宗学,担心大家伙儿也受委屈,就过来瞧瞧。你们只管继续用膳,别冷了,我们瞧瞧后厨去。”
郢王平日最为讲究,闻言立马进谏,与荣绵道,“大殿下,君子远庖厨,我们替殿下看看还罢,哪儿能让殿下去那等地处。”
荣烺道,“君子远庖厨,难道君子不用膳?郢叔祖放心吧,祭天时的牺牲所我都去过。”
郢王道,“公主是女子,去去无妨,大殿下是皇子,不能去那种地方。”
荣烺在心下记郢王一笔,看她哥,“那皇兄你别去了,我替你去瞧瞧。”
荣绵一笑,“哪儿那么多讲究。”
厨下倒也整洁,见荣绵等人进来,以厨子为主的厨房十数人跪倒在地,参见皇子公主亲王诸位大人。
荣绵荣烺转了一圈,虽气味儿略不雅,也还成。待走前,荣烺指了指其中三五个厨娘,与郢王道,“从没见服侍主子用膳的人手上涂凤仙汁的,这几人不妥,逐出厨房,换干净老实的来。”
郢王感叹,“这些细事,还是女子更懂。”
荣烺瞥郢王,“那是自然。似郢叔祖这样的盖世男子,注定是要建功立业,彪炳史册的。”
郢王竟完全没听出荣烺的讽刺,笑道,“我已经老了,有幸生于太平盛世,得见陛下垂御天下,已是千幸万幸。”
这话当真无味的紧。
出宗学食堂时,大家基本都用完膳,中午阳光洒进食堂,落在食桌上。荣烺忽然停住脚步,向阳光下的食桌看去。
荣绵说,“皇妹在看什么?”
荣烺道,“哥,皇兄,你看这是什么木料打的桌子?我瞧着像红木。”
郢王笑,“公主真是好眼力。宗学原是前朝王府改建,这些红木都是原王府木料,都是一等一的好木材。”女孩子家,平时就是衣裳首饰、家俱摆设上留心。
荣绵摇头,“跟宫里的红木家俱不大一样。”
荣烺说,“是不是上过蜂蜡?”
郢王掌内务司,帝都宗学也归内务司管,郢王非常清楚,道,“去年刚上过,今年没上,只是有廊柱脱色,请工匠重修整了。”
荣烺踱步过去,曲指敲敲那张食桌,咄咄有声,“总觉着有些奇怪。也说不上哪儿怪。”皱眉想了想,“我觉着这红木有些丑。”
史太傅出身豪富,打眼一瞧,心里便有数了,“这不似红木,红木颜色更沉静,哪儿有这样的贼光。”指甲刮一下,“这一看就是用的漆,上等红木不用漆,都是用蜡。这像是贴皮的。”顺带给荣绵荣烺解释,“因红木贵重,市面上便有贴皮假冒的。不过,这类假家俱也不难辨,先是看重量,红木是硬实木。寻常木料都不及它沉。若以硬杂木充红木,便用热水,先刮去表面清漆木油,继续擦,擦上片刻,若贴皮造假,这时就能闻到猪膘胶的腥臭气了。”
郢王掌官学,道,“这不可能,谁能换了宗学的桌子?”
史太傅也不是随口胡说,他道,“这都不是硬杂木的。”单手轻轻一抬,便将桌脚抬起。
荣烺看向郢王,郢王怒视一畔的宗学馆长,“这是怎么回事?”
馆长一脸惨白,就这模样,若说没事,那是谁都不能信的。
荣绵也是怒了,“食堂的桌子都能换!”
荣烺道,“皇兄莫恼,咱们头一回见宗学的亲戚,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咱们,今日便停半日课,咱们跟大家说说话,想来委屈不只一处。”
荣绵深恼宗学之事,原还想郢叔祖管的不错,如今看来,竟只是面儿上光,里头烂透的!
荣绵也不急着回宫,一点头,“皇妹说的是。我倒要看看,什么人竟有这样的虎胆,克扣宗室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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