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心里也明白,原也应你抬我、我敬你。
只是她做母亲的,难免心偏。
她找丈夫商量,就是因拿不定主意。既然丈夫这样说,郑夫人便道,“那咱们就托大妹妹进宫时跟姑母说一声,别让公主再空着伴读的位子,倘有别的闺秀合适,另选旁的闺秀补阿锦的缺吧。”
“嗯,就这么办吧。”
郢世子夫人郑氏进宫说了此事,傍晚,郑太后问荣烺的意思,荣烺怪遗憾的,“阿锦姐不来了啊。”
“阿锦定了亲事,得在家学着当家理事了。”
“这在宫里不能学么?”荣烺问。
“这还有个缘故,你舅妈也想她能在家分担些家务。这也无妨,你若想她,召她进宫便是。何况你又常出门,以后宫外有什么趣事,阿锦进宫也能跟你说说。”
荣烺虽不乐意,也没勉强,将话一转,“下回我出宫,叫阿洋哥请我去最大的酒楼吃饭。要不是他跟阿锦姐定亲,阿锦姐还在宫里一起住着哪。”
大家都叫她这歪理给逗笑了。
郑太后问,“你这伴读就差一位,你心里有想补的人选没有?”
荣烺原是要等郑锦回来的,她从没想过选新伴读的事,一时间心里好几个人选,正琢磨着,就听父亲说,“你不常夸丁相家孙女才气过人么,不若选丁家姑娘。”同母亲道,“丁相家的孩子,总不会错。”
郑太后眼底有一丝幽深的光芒,斜倚玉榻看荣晟帝一眼,见荣烺有些犹豫,道,“听一听阿烺自己的意思。”
荣烺说,“父皇,我原想着,阿锦姐出身勋贵,再找伴读,是不是也找个勋贵家的女孩子?”这是姑妈顺柔长公主提醒过她的事,阿颜她们各自出身,也代表朝中不同的派别。就荣烺本身,她有交好的勋贵出身的闺秀,递补郑锦留下的伴读空缺。
荣晟帝一摆手,“哪里的事。咱们皇家,只看谁当用谁不当用。有用的合适的留下来,这就是了。”
荣烺有些懵,她说,“丁姑娘也不错,可她年纪也不小了,兴许也很快就定亲哪。”
“想那么远做甚。丁相与社稷有大功,他是已致仕的人,如今又回朝教导你们兄妹,这也是加恩丁相。”
既然父亲这样说,荣烺便答应了。
郑太后有些意兴阑珊,“那就把阿锦住的屋子收拾出来,给丁姑娘住。”
“先不要。”郑锦是荣烺最初的伴读,情分是不一样的,“给阿锦姐留着呗,等她出孝我还要邀她来宫里小住哪。另让宫人收拾出一间小院给丁姑娘就是了。”
郑太后令女官安排。
第二日,荣晟帝单独召见丁相,告诉丁相点其孙女为公主伴读之事。丁相极为意外,他不掩惊讶,先行谦虚,“陛下天恩,臣孙女长于乡野之地,焉能入宫为公主伴读?”
荣晟帝摆手,“丁相不必多礼。朕时常听母后提起当年,丁相匡扶社稷于危时。朕当时年纪小,可丁相的功绩,朕一直记在心上。”
“此乃臣份内之责。”丁相心如电转,公主身边已有颜相之女为伴读,陛下为何又点一位清流之女为公主伴读。
当然,公主身边的位子不若皇子重要。
可丁相从不疏忽任何细微小事。
不管如何,回家先把孙女的亲事定下来。
丁相刚想此事,荣晟帝已道,“你家长孙女的亲事,暂不要急。”
丁相心下迅速袭来一股极不好的直觉,他露出一丝惶恐,躬身一礼,“臣惶恐。”
“不必惶恐。”荣晟帝眼中流露出淡淡笑意,亲自上前扶起丁相,拍了拍丁相虽瘦削却依旧笔挺的肩头,“丁相的肩背,扛过社稷,扶过危难,是朝廷的邸柱。丁相的孙女,必也是极好的孩子。”
丁相诚惶诚恐的自昭德殿退出,想了想,还是往万寿宫请安去了。
丁相如坐针毡,从自家庶民出身,一直说到自己战战兢兢的求学生涯,为官生涯,再三谦逊低门小户,恐怕孩子不堪为公主伴读。
郑太后道,“昨日陛下特意点的你家孙女,我看那孩子也不错,诗词也写的好,进宫来与阿烺一起读书。放心,我将她当孙女待。”
郑太后这里不露分毫口风,丁相也不知皇帝陛下这主意,太后娘娘到底知不知道。简直愁死丁相了。
扣着郑镇北不让回军中,老国公生前已将皇子妃之位让出,又主动联姻大长公主之后,这皇子妃之位必属姜氏女,如此既可短暂安抚郑家,毕竟皇子正妃不算外人——郑家女婿的亲妹妹;也使姜家拼死效力,帝恩至此,非肝脑涂地不能为报。
当然,皇子不会只有一位正妃。
丁相清流出身,他极不愿孙女为侧室。
可如今,皇帝陛下都直接说了,他也不能反对。
依凭他的资历,孙女即便为侧,也必是良娣品阶。
哎,宫中荣华富贵至极,可规矩繁复,日子不见得比小户人家自在。
好在丁相这辈子风浪见得多了,既然皇家要联姻,让孙女进宫熟悉一下宫廷生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