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文丽呢,则坐在他身后的树影里,正在收卷墨盒,凉风扇在她身上,当然凉凉的。
就在记者过来的时候,祁大力正在给徐文丽递水:“你回去歇着吧,这些活儿对咱们的孩子可不好。”
徐文丽连忙说:“生了孩子得要奶粉喂啊,多个孩子多张嘴,咱们现在不挣工分,将来没奶粉哪成呢?”
“有我在,我有场里的工分,还有卖家具的钱,我养你们啊!”祁大力说。
他倒是想偷懒,可是怕苏湘玉知道了还要给他派重活呀!得,至少表现几天吧。
徐文丽一直以来都是像当妈一样的在照顾着祁大力,听他这么说,心里当然感动,不由就说:“大力,你可真好。”
记者张鹏就在旁边,一听就乐了,回头对韩慎说:“国的组成是家,家的组成就是夫妻。这对夫妻,妻子这么温柔,丈夫又那么体贴,而且还这么的照顾妻子,这个必须写进报道里去。”
不止韩慎顿时傻了眼,心说就祁大力的懒怂样子,这绝对属于故意表现啊。
就祁大力都愣住了:“体贴女同志就能上报纸?”
他拍了那么多照片,浪费了那么多胶卷都没有上过报纸,今天居然要因为照顾妻子照顾的好,继当初挖坎儿井之后,再度又要上报纸,把祁大力给乐的,转身一把包住了徐文丽:“听见没,咱俩要上报纸啦!”
正在做家具的知青们一听,也是纷纷湊了过来,你一句好话我一句好话,都是在夸祁大力会疼媳妇。
就祁大力自己,虽然心里还是想偷懒,但毕竟在看徐文丽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确实该多照顾她一点啦。
正好这时候于磊走了过来。
韩慎记得这个家伙,一句话不对就能跟人打起来,在农场里也是天天挨揍的,所以他示意张鹏:“要不,你采访一下这个小伙子,我听说他人还不错。”
是不错,三句话就能让人揍他一顿。韩慎觉得,于磊只要跟记者说三句话,记者就能揍他一顿。
结果,还不等张鹏上前采访呢,于磊深吸了两口气,看了看稿纸,两臂张开就开始背诵了。
“啊,妈妈,此刻的我在额尔县,艳阳高照。
妈妈,此刻我的手中只有风,我的眼中只有戈壁。
而戈壁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空。
啊,妈妈,我想念的妈妈,悲伤时能握住的,只有戈壁尽头的空。
我就在这无止境的空里思念着你,我的妈妈。”
这傻孩子居然当着大家的面,就背了一首诗?
要知道,诗歌正经盛行,就是在七八十年代,这个年代的人对于诗歌,有着空前高度的审美。
所以不止记者张鹏听完之后鼓起了掌来,有好几个知青听完也抬起头了:“于磊,这就是你写的诗?听起来不错啊,听完我感觉自己心里酸酸的呢!”
“是啊,我不在乎好不好听,我也不管你们笑不笑话我,反正我就是想写诗。”于磊梗起脖子说。
张鹏是记者,当然在场就是权威。
啪啪鼓了几下掌,他说:“诗是什么,就是有感而发,你写的这的确是好诗,小伙子,想发表在报纸上吗?要不要我帮你?”
一个喂猪的,动不动就在被人揍的于磊,居然能发表诗?
关键是,他这诗写的,就韩慎自己都觉得挺好,想给他鼓个掌。
对了,他还想起个人来,那就是高占国,个头大,力气小,也是个特别喜欢偷懒的,这会,他得带张鹏去看看高占国。
听于磊说高占国在猪棚,那一听就是在偷懒。
所以韩慎带着张鹏就过去了。
不过,俩人一到猪棚,张鹏直接就来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啊,韩教授你看那个男同志,他应该是受伤了吧,鼻青眼肿的,他居然还在出猪粪,这太让人感动了,这个必须拍照,上报纸!”
高占国还真的不是想主动出猪粪的。
他这个人手巧,衣服做的比好些个女知青的还好看。
所以慢慢的,居然有人慕名前来,专门找他做衣服。
就在昨天有个女同志用一个塑料小头花,换了一件小背心儿。
当时高占国就想把它送给余微微的,那不他挨了侯勇的打,虽然余微微没笑话,但是樊一平个大嘴巴,把这事儿宣扬的人尽皆知,所有人都在笑他高个死是个大,力气死是个小。
他自己自卑的不行,觉得自己配不让余微微,于是把小塑料头花就扔猪圈里了。
结果就在刚才,余微微过来,居然就对他说:“以后见了侯勇就躲远点,但是你也别怕他,他要再来打你你喊我,我有办法收拾他。”
说着,余微微还从兜里掏了一把椰枣出来就递给他了:“自己吃,别给别人。”
余微微可是申城姑娘,而这农场里,身材最好,气质最好,说话最斯文也最讲究,哪怕再忙的时候也不会丢了个人形象的,就属苏湘玉、朱小洁、余微微和徐文丽这帮子申城姑娘了。
余微微走的时候还对他回眸一笑。
高占国突然就觉得,自己浑身好像都充满力量了,可是,要送给余微微的头花掉猪圈里去了呀,怎么办?
那当然是哪怕把满圈的猪粪全抛完也要把它给找出来啊。
“同志,我看你脸上有伤,歇会儿吧!”张鹏说。
高占国的心里此时只有塑料小头花,歇的啥歇。
“不用,我不累!”满头大汗,出粪的力气还是那么大。
张鹏心里不由的感叹,这个朝阳农场真的处处都是优秀分子,简直数不胜数,他简直可以写一篇通版的专题报道都报不完啊。
终于,高占国看到那只小头花了,就在一只母猪的屁股下面,粉红色的塑料小头花,看起来颤危危的,马上就要给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