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叔,今年灾情重,大家把谷种都吃光了,上面哪时候会拨种谷下来?”
“这个啊,”陈刚顿了顿,反正她也不是外人,谅她不会将实情外传,“不瞒你说,近三个月我一直在申请,但到现在,肥料在生资部摆得快长脚了,种子却一粒都没到,你说怪不怪?”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连龙潭乡粮站的粮食都被人买光了,估计市粮站也早就空仓了。陆晴川脑子转得飞快,从某种意义上划分,陈刚是好人,人民群众在他心里是占有重要位置的,只要他帮得上的,也会尽力,“陈叔叔,你可以从其他地方调些种谷来啊!万一哪天停雨了,没种谷,大家播什么呀?错过了时节,不晓得又有多少人死在这饥荒里?”
听得陈刚神情越来越严重,是啊,水灾已经造成数十人死亡,这是天灾,无法阻挡,但再因为种谷发放不及时导致更多的人死去,那就是人为的灾难了。
想到这里,他一拍桌子,态度坚定无比,“你说得对,我这就去粮站找人一起想办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把整个乌梅县的谷种弄回来。”
有了他的承诺,陆晴川心满意足地回了落烟坪。
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远远便能听到,她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陈小凤跟郭秀秀正在灶房里洗碗。
实验了几天,队民们很快接受了伢子们在学校吃午饭的好处,不说其他的,至少不用再跟着他们喝稀糊糊。每天一早,大队文书王有财就会把称好的粮食送过来,郭秀秀也不用担心无米之炊了,米和灰面粉子能在她手中变成不重样的好吃的,孩子们都特别喜欢她。
钱志彬表面上漠视一切,但她的表现他全看在了眼里。
吃完最后一块煎粑粑,他把碗搁在灶台上。石秀秀不乐意了,硬梆梆地说:“那么大个人了,碗都不会洗吗?”
“学校请你来,不就是干这些活的吗?不愿意干就别干呗,又没人逼你。”钱志彬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瞧她做饭的那股子劲头,拿棒子赶她都不会走呢!他放心得很!
郭秀秀坚决不洗他的碗,“凭什么我自己走?有本事你叫周支书把我赶走。”
“学校的事我说了算,你工作能力有限,不能胜任。”
他的话踩到了郭秀秀的尾巴,眼看着两人又要喊打喊杀了,陆晴川站在门口轻咳了一声。
钱志彬想起到了上课的时间了,丢下一句“希望明天不再看到你”就走了,郭秀秀不甘示弱,“越是看老娘不顺眼,老娘就越是要在你眼前乱晃,总之一句,老娘不爽,你也别想爽。”
“人都走远了,再说他也听不到了。”陆晴川坐在桌子前,吃着陈小凤端过来的饭菜。
郭秀秀沥干碗里的水,一摞摞倒扣进碗柜里,“陆晴川,明天中午能不能借陈小凤帮我做饭?”
陆晴川故意问道,“真不干了?”
“不是,昨天来的阉匠住我家,明天我妈去外婆那里,我得回去伺候他,烦死了。”
眼下正是繁殖小猪、小牛的大好时机,别的生产大队把牲口吃光了,到时候正好卖给他们,阉掉多不划算?陆晴川不解,“哪个请来的阉匠?”
“应该是保生叔吧!今天应该开始动刀子了。”
听了她的话,陆晴川连忙放下筷子,,周保生、周麦生明明在紧锣密鼓地谋划着搞生产的事,哪有空请阉匠?这事绝对不简单,“凤姐姐,你去一趟畜牧站,要快,见到周志达跟他讲,畜牲阉不得,我随后就到。”
听到她几乎是命令的语气,陈小凤一刻也不敢耽搁,“哦,我这就去。”
二人兵分两路,陈小凤赶去了牲畜组,陆晴川则大步往周保生家去了。
“阉匠?”周保生诧异了片刻,旋即笑道,“应该是秀秀听错了,我请的是配种匠,来给猪和牛配种的。”
这个郭秀秀,也不把事情搞清楚就乱说一通,吓得她小心脏都快移位了,陆晴川长长吐了三口气,还好是虚惊一场。
凤姐姐还在等她呢!陆晴川又匆匆忙忙往牲畜组赶去。
领着几个壮小伙巡逻的周志达见到她快点上前,阳光灿烂地打趣道:“哟,川川来指导工作了?”
“我哪有资格指导你们?看没看到凤姐姐?”陆晴川晓得他没有恶意,也是一团和气。
“她在猪栏那头看稀奇。”
陆晴川顺着周志达手指的方向,往一长排木猪栏走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配种穿包
说话间,陈小凤已经出来了,一张小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那个年代的人对“性”十分隐晦,配种当然也属于这方面,若是一个未婚女孩对这个好奇,被旁人说闲话的。
瞧她的样子,应该是配种已经开始了。作为过来人,陆晴川随口问了一句,“脚猪架子大吧?”
脚猪就是配种猪公,人们不是常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吗?在众人眼里,配猪种也是一样的。如果自家生产队的猪公架子小,便要花大价格去别的生产队借,以保证繁育出来的猪苗品种优良。
如今整个乌梅县其他的生产大队猪几乎绝种了,如果陆晴川没猜错的话,配种匠会在他们自己畜牲组选一头架子大的猪公。
陈小凤用手比了一下,“有这么长呢,两头,都赶进了那个栏里。”
陆晴川一听,不对呀,配猪种每次只能一对一,也就是把一公一母赶到一个栏里,让它们花个十来分钟培养感情,然后才好办事嘛!
配种匠把两头脚猪赶进同一个猪栏,这到底是想配种还是想打架呢?陆晴川不由得起了疑心,“姚大爷不在那里吗?”
陈小凤很欣赏陆晴川这种凡事谨慎小心的态度,所以回答得很仔细,“刚才还在的,配猪匠说需要什么东西,让他去队里领。”
坏了!陆晴川意识到事情不妙,压低声音对陈小凤说:“去告诉周志达和畜牧组的人,莫走远了,可能有情况。”
畜牧组出事那可是大事,陈小凤不敢有半分怠慢,麻麻利利的去了。
陆晴川也没闲着,畜牧组她来过几次,对环境基本上了解,所以没有急着向猪栏靠近。为了节省木料和方便照看,每间猪栏之间只有半人高的挡板,上面部分都是相通的。说不定她还没走到,就已经被配猪匠发现了。
她捡了条木棒,不慌不忙地钻进了猪栏后头的林子里,找准位置,向下眺去。
只见一个连胡子还没长齐的后生半躬着身子站在猪栏里,手里那柄三寸来长的小刀散发着刺骨的光,跟他脸上的阴笑一样,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不仁,休怪我不义。”配种匠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后,手上的刀狠狠扎向一头大花猪的脖子。
陆晴川见状,顾不得许多,大声呼喊道:“大坏蛋,你被我们包围了,赶快把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