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莱终于将手从耳朵上放下来后，他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么句询问。

伊莱抬眼，看见艾伦关切的目光落在他耳朵上：恶魔藤的尖叫穿透力非常强，算是它的自保技能之一，不管有没有觉得耳道深处有疼痛感，你待会回去后都得喝瓶调养药。

伊莱就沉默了一小会。

艾伦飞快在心底计算着耳鼻喉专用调养药的配方，等他方案都已列了两套，却发觉面前的金发青年竟是依旧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他微微一顿，向伊莱看过去，正好触到对方略显复杂的眼神。

怎么了？艾伦问。

伊莱又默然注视了他一会，目光在他脸上来回逡巡。

半晌，像是终于放弃了一般，金发青年向来挺直的肩背稍稍松懈了些。

是个不用听见叹气声，单看肢体表达就能觉出无奈的姿态。

我怎么了？艾伦在心底又问了他自己一遍，依旧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你不觉得自己怎么了，这就是最怎么了的地方。伊莱像是在说绕口令，话一说完，自己也皱了下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说的这么拗口。

没关系。艾伦只能说，你不用对我这么频繁的说抱歉。

到小树林来的最初目的就是谈谈，这个目的却这会才被正式提上日程。

伊莱停下来，将自己先前被恶魔藤打断的思路又重新捋了一遍，他才再开口道：虽然你可能不觉得，只把它们当作朋友间正常来往时的普通行为，但在我们刚摊过一次牌，并且你是明确拒绝了我的前提下，这些行为至少对我来说，是会再次给我希望，让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心的。

这段话金发青年说得有点磕绊，不那么顺畅，话说到一半时，他还又一次情不自禁想转开目光。

但他最终克制住了那不禁，让自己全程与他的听众四目相对。

听起来是不是挺厚脸皮？终于剖白完自己内心的伊莱叹了口气，也许你只是想和我继续做朋友，让我们快点变回之前那种相处模式，但我却忍不住对你的好意心生出歪念头，还完全控制不住它。

艾伦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幸好那句厚脸皮也不是真的在征求他的看法，他和伊莱一起漫无目的地走了片刻，肯定了对方中间那部分话。

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艾伦坦诚道，你在试图和我保持距离，我能感觉到这点，所以我试着主动一点，的确是想让我们尽快恢复成之前那样。

说完后艾伦顿了顿，终于琢磨出一点不妥：对不起，应该是我对你道歉，我单方面想要快点回到之前，没有考虑到你还需要时间。

可之前的我也喜欢你。伊莱眨了下眼睛，忽然说，今天上午之前的我是明确知道自己喜欢你，拜访瓦尔家之前的我是隐约感到自己可能喜欢你，来卡尔比前的我大概是对你心怀好感而不自知，再回到更远的之前，我们还在学院交流时，那时候值得我操心的对象其实有不少，但唯有一个你让我我心甘情愿追着满学院跑，那会的我十有八九，也是有些喜欢你。

艾伦：

你还想要回到之前吗？伊莱微微抬着头，他发觉自己越说，心竟奇异的越发平静下来。

从遇见你算起，现在每一个之前的我都有可能是喜欢你的。他轻声说。

艾伦就张了张嘴，发现自己难得的词穷了。

偏偏之前跟前辈霍尔的那场谈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给了金发青年多少力量加持，总之他此刻一往无前，坦率直爽到了气势近乎有些逼人的地步。

迎着那丝毫不躲闪的目光，艾伦半晌给不出是或不是的确切答案。

他清楚觉察出了自己的迟疑和为难。

那么，当他终于清醒认识到，他没法像以往一样利落回避来自某人的示好，不能在对方锲而不舍时再痛快拒绝第二次时。

这意味着什么？

艾伦暂时没有答话，伊莱就同黑发青年过去耐心等待他那样等着对方。

先前霍尔把伊莱带到树林这边来，将自己特意去向菲尼克斯长老求的占卜结果告知给伊莱时，他其实没有上来就分享这个极富激励意义的结果。

抵达小树林后，霍尔是先问了伊莱一个问题。

他问，伊莱是不是真的准备就此放弃艾伦，在手头的事件完成后就将与艾伦逐渐疏远，直到最后两人间联系微薄到与断开无异。

伊莱只迟疑了一会，他就摇了头。

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也不希望他为目前的状态困扰。金发青年低声说，但我暂时还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和言行，所以才有意识的在避开接触。

得到伊莱否定的回答后，这位自称追求经验颇为丰富的前辈就笑了起来，他大大咧咧拍着伊莱后背，差点没把伊莱才回归身体不久的内脏都给震出来，随后，他便把自己积攒多年的经验和占卜结果一起分享给了伊莱。

虽然从结果上看，霍尔的追求经验仿佛可参考性不高，但他的精神倒是非常可取。

那天在伊莱出门之后，霍尔和艾伦那番交谈的内容，霍尔也都挑着重点告诉给了伊莱。

是真的完全没办法接受同性，还是只是过去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是真的一星半点的感觉都没有，对你生不出任何超出朋友界限之外的感情，还是只是被固定住了思维，一时转不过来为什么不再去确认一下呢？

说这话时的霍尔冲伊莱眨着眼睛：虽然我很多时候都看上去不那么靠谱，活了这么多年很像是白活了，但在某些方面，我还是稍微有点眼力的。

伊莱差点没听出这是自夸还是自嘲，啼笑皆非了片刻，最后还是谢过前辈好意。

他将霍尔的话听进去了。

等伊莱发觉艾伦的目光是微微下垂的，仿佛是落在他手上时，他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维，惊觉对方可能已经看了他好一会。

饶是神色再镇定，刚才那一连串问话下来大气也不喘一口，可总有细枝末节的地方出卖了主人，让人窥见了点潜藏在深处的紧张。

伊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牢牢攥紧了霍尔之剑，像是在同时寻求着他的曾任主人和赠予者的支持。

我想了半天。艾伦从伊莱手上拉起目光，看向金发青年的眼睛，你把自己的想法坦然呈现给了我，我要是用遮遮掩掩的回应来对待你，我自己这关便过不去。

伊莱没琢磨出这话是好还是不好的意思，便只唔了一声。

他继续等待下文。

答案是是，我依旧愿意回到之前。艾伦说，并且我觉得，你和其他人似乎是不一样的，但这经历对我来说史无前例，所以我可能还需要更多时间来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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