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随身空间这个小术法对于沃夫老师来说已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他不用眼睛盯着也能继续打开它,并在空间内轻车熟路摸到目标物品位置,
这份熟练让艾伦得以一心二用,一边摸索出想要的东西,一边向伊莱投来一个疑问眼神。
他的未婚妻伊丽莎正坐在桌旁。
就在大约十分钟前,同行的小骑士才帮艾伦和伊莱搬运了行李那行李自然是为了演戏演全套而专门准备的,两口实木方箱里装满了些诸如药剂、药草、拜访礼及纪念品之类的东西,它们将箱子填充得满满当当,让两口箱子看起来正符合一对人类未婚夫妻的回程所需。
而实际上,艾伦和伊莱两人真正的日常用品,以及随身携带的重要物品,就都是放在了随身空间里。
小骑士颇有绅士风范,伊莱冲他礼貌地微笑一下都要别看眼,仿佛还很难为情。
刚进到房间的伊莱本是准备自己动手,接过箱子,去自行整理行李,结果发现他意图的小骑士连连摆手,迅速把他面前的箱子抱了过去,一面说有自己和沃夫先生帮忙搬东西就好,一面请伊莱赶快去桌旁坐下。
搬重东西是男士该干的活。小骑士一本正经又不好意思地说,伊丽莎小姐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请去桌边坐着休息吧,我帮忙把东西搬完就走,不会耽误你们休息。
伊莱坐马车就坐了一路,享受够了连坐骑都不能上的女士待遇,到了旅馆后好不容易能自己走几步,旁人却还担心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他有心向艾伦请求帮助,结果黑发青年也仅是眨了眨眼睛,温温和和一按他肩膀:说得对,你去桌边坐着,好吗?我们很快就能收拾完了。
不能开口继续争辩的伊莱无法,就只能坐到了桌边。
然后他就一直坐到了现在。
旅馆特供的雕花烛台正摆在小桌中央,在那名小骑士离开后,为了不让房间内的布咒行为太显眼,艾伦还关闭了房顶上的小型吊灯,只留烛台撑起室内照明,伪装成他和伊莱都已经累了,准备早早睡下的模样。
烛台的光线柔和,光芒足够照亮房间又不显太亮。
伊莱的脸部线条已被侧编的蓬松发辫修饰过一回,烛台投下的光影又为他打了层天然阴影,他腰背挺直地坐在桌旁,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
艾伦明明该是对这人再熟悉不过,也清楚伊莱这身造型是他帮忙一点点打理出的,可或许是灯下看人,就更添三分颜色,他应完声后为对方这熟悉又有些不同的模样顿了顿,感到自己像被短暂晃了一下眼睛,接着,他才注意到,未婚妻的表情其实有些踯躅。
伊莱也没发现艾伦刚才一瞬的晃神,他欲言又止好几回,总觉得自己想要说的话似乎不太妥当,半天没成功憋出下文。
艾伦有点奇怪,正好他东西也拿完了,遂随手关闭空间,带着他和伊莱的日用朝小桌走: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么?
他问着,这小旅馆房间的面积都不大,以一个成年男性的正常步幅,沿着对角线走也不会超出十步,他很快就站到了伊莱身旁。
迎着艾伦靠近至眼前的双眸,伊莱发现他的表达力似乎就提升了一点。
没法对着距离这么近的艾伦继续当只闭口蚌,他至多又迟疑了半分钟,终于说出自己纠结了一路的问题:我们是真的真的要去见你的父母吗?
闻言,艾伦眉梢就轻轻一动。
当然是真的。心下立即明白了伊莱踯躅的缘由,艾伦一边回答,一边拉开小桌旁的另一把椅子坐下,我们现在的身份是未婚夫妻,我带你回奥斯蒙一带拜访老师,还要去安杜鲁山谷,不会有比回安杜鲁见我父母更理直气壮的理由了。
伊莱:可
艾伦:可什么?
目光从常理上来说,理应是个摸不着,逮不住的东西。
它没有实体,如同能散落延伸至各处的光影,能见其形,难触其身。
可伊莱与坐下的艾伦四目相对,他偏偏就是觉得自己被艾伦用目光锁住了。
来自黑发青年的目光宛如有实质,正强势又不过分鲁莽的按住了自己,让伊莱连最细微的情绪变换都隐藏不了,只能把他那四分犹豫、三分担忧及三分忐忑暴露在艾伦眼前。
可我有点担心这样会不太好。伊莱捋了捋思路,先用相对委婉的方式表达了他的不安。
他斟字酌句地说:你的父母假如知道你有了中意的结婚对象,一定会非常高兴,但如果事后我们再告诉他们这只是伪装与演戏,他们便有可能会不那么高兴。
你担心他们发现真相后会有心理落差?艾伦问。
伊莱飞快点了下头:这还只是我担心的原因之一。
艾伦:唔。
看出黑发青年是在静静等待之二,示意自己接着往下说,伊莱就像是座椅上方忽然长了钉子,把他端正的坐姿破坏了个干净。
他很拘束地在座椅上动了动身体,再次抿了下嘴唇:我很希望去见你的父母,也珍惜这个机会你明白吗?但在我的预想里,我应该是在这一切结束之后,能够光明正大的和你并肩出行的时候,我再和你一起去拜访你的父母,去见见你的导师亲友,然后宣布我们在一起了,甚至宣布我们将
后面有几个字,伊莱都已经做出了唇形,但他却没真正将它们说出来。
那几个字就仿佛带有某种魔咒,是他轻易不敢说出来的东西。
可他不敢,身边这人却敢。
甚至宣布我们将要去办理登记走手续,成为正式伴侣。艾伦接话道,他语气平淡地犹如只是说了件日常琐事。
伊莱不由为这语气多盯了艾伦几秒,刚才一直有点闪躲意味的他大方把艾伦看了回去。
艾伦迎着他无意识带了点不赞同,仿佛是不满他把结婚这事说的过分淡然的目光,须臾之后,一下笑了。
我也要先声明一下,我的语气起伏不够多,不代表我觉得办理登记手续是件不值得激动的事。艾伦说着,他的手就伸过小桌,仗着个高腿长胳膊也长,把掌心覆盖上了伊莱手背,我听起来说的平淡,是因为它在我心目中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是自我们作为恋人正式在一起后会自然发展而至的一个阶段,它在我心底早已是件非常确定的事了,非原则大忌和生离死别不可撼动,所以我能相对沉着的面对它,说出它,但假如这一天真的即将到来,我会和你一样的欣喜愉快。
黑发青年这话说得就十分犯规,灯下看人更添颜色的形容其实反过来,同样适合用在艾伦自己身上。
伊莱不由自主愣了片刻神,反应过来后才发觉自己耳朵像中了小火球术,从耳根到下颌一线都灼灼发热,想也知道肯定是都红了。
艾伦的目光却只是在那一片红上轻描淡写一扫,然后一只手伸过去,在伊莱脸侧碰了碰。
单就我父母会有落差感这件事而言,你不用为这件事担心。他说,只要先回到家里,我会在第一时间向他们坦诚公布我们的关系,不会欺瞒他们什么,我对他们非常有信心,他们只要及时知道信息有误,更正信息内容,一定会接纳你,不会因为伪装身份和真实身份间的差异而对你另眼相待。
可他的真实身份上还背着一道通缉令,终生都无法再返回安其罗,那一对疼爱儿子的夫妇也能不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