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许泽恩正站在南湖庄园的桃树下,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树干,他站在那里笔直僵硬,几乎和灰败的树干融为一体。
这晚没有大雪,却有夜雨,雨水顺着许泽恩的头发滴落进他的眼睛里,眼睫上潮湿一片,冷雨热泪混合难辨。
那年大年三十,许泽恩在主屋睡,刚过了十二点的时候他给靳尧发了拜年短信,那会他们刚好上,少年人注重恋爱里的一切仪式,新年的第一时间就要给自己喜欢的人送上祝福,不过他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回音,正气恼着,窗玻璃上却响起轻叩声。
那敲击声三长一短,如同青鸟啄在许泽恩的心脏上,他几乎是弹跳下床,奔到床边,拉开窗帘,窗玻璃上映出靳尧那张放大的俊朗无匹的笑脸。
那天夜里天空飘着鹅毛大学,靳尧的笑容却如同七月骄阳照进许泽恩的胸腔,他在那一刹那几乎手脚一软,赶紧把窗户打开,把靳尧拉了进来。
你疯了!我这是三楼!外面全是雪
靳尧猛地扑过来,许泽恩被他撞得连连后退,脚跟碰到床边就势倒了下去,他只怔了很短的时间就反压住靳尧,两个少年疯了一般啃吻着对方,直到彼此的嘴唇都肿了麻了才微微分开。
傻逼啊你!许泽恩一手圈着靳尧的脖颈,嘴里骂着,眼里全是笑意涌动,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眸子里一片波光潋滟,靳尧看着就忍不住往他眼皮上亲。
这新年第一天,我想跟/你/睡!靳尧笑呵呵地直白道。
许泽恩扬着眉,一字一字重复:跟、我、睡?他一手往下,弄得靳尧身躯一颤。
哎哟喂!你个小流氓,哥哥都没好意思调.戏你,你别自找苦吃啊我告儿你,哥哥正是血气方刚!
靳尧笑道:来,跟我走。
哪儿去?许泽恩不解,外头那么大雪!
就是下雪才好玩儿啊!现在园子里也没别人,走,走啊!靳尧已经窜到了窗边,又拉开了窗子,他对着许泽恩招手,别怕,我先下去,你撑着窗框垂直下来,我喊你松手你就只管跳!
靳尧说完自己就先跳了下去,许泽恩紧随其后,按照靳尧说的,双手扒着窗框,把身体垂直下去,在听到靳尧的提示声后手一松,他就牢牢掉在了靳尧的怀里。
靳尧小声笑道:叫你跳你就跳,也不怕我接不住你。
许泽恩靠过去咬了咬靳尧耳朵:你能让我摔着吗?
那肯定不能,靳尧认真说道,要是接不住你,我就趴下给你当垫子,压死我也不能摔着你。
许泽恩知道,靳尧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靳尧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兑现。
靳尧拉着许泽恩一路往桃林子跑,雪地路滑,两人好几次都踉跄着差点跌倒,无论谁要滑下去,另一个人就会牢牢撑住对方的手臂肩膀,这样互相撑着扶着,谁也没摔倒下去过。
正是大年初一的凌晨,庄园里果然悄无人烟,他们跑进桃林深处,许泽恩奇怪问:要去咱也去北边的梅林,到这来干嘛?
明天肯定有人去看梅花,桃林这里没人过来,雪厚。靳尧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角落里打开开关,满林子的彩灯都亮了起来。
许泽恩的一头雾水在看到眼前景象的时候豁然开朗。
他整个人都惊住了。
桃林最角落里,静静矗立着一座冰雪搭成的小屋,有顶有门有窗有框,甚至在门上还斜斜插着一根树枝,树枝上挑着一个小小的红灯笼。
小小冰雪屋,五脏俱全,在幽暗的桃林角落里散发着红彤彤的光晕,像是为进入这冰天雪地四野茫茫的许泽恩指出一条通往温暖的路。
靳尧走过去,双手叉着腰,声音飞扬,带着献宝一样的得意:怎么样,好看吧,这是哥给媳妇的新年礼物!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许泽恩没有跟上来,反而在后方远远地呆站着,他招了招手:过来啊宝贝儿!不用怀疑,就是送给你哒!
许泽恩慢慢走了过来,一路飞跑他都没有在意过脚下路滑,但是这短短一小截路他却走得十分缓慢,仿佛脚下有什么东西缠绕住他,让他每迈出一步都十分用力。
许泽恩低头凝视着冰雪小屋半天没有说话,黑暗掩饰着他轻颤的身躯,但是寂灭的环境里,他加重的呼吸声格外格外清晰。
靳尧弯着腰仰头从下方去看许泽恩的脸,他嘻嘻笑道:喜欢吗?哟!看这架势,这是感动了?我媳妇真好骗唔!
许泽恩把靳尧压在一株干枯的桃树上,他的手牢牢握着靳尧的后脑,手背搓磨在树干上带来阵阵锐痛,但是许泽恩此刻需要这种痛,他需要疼痛来分薄他烈火熔岩一般迸发的情绪,否则他会克制不住自己把靳尧直接生吞了下去。
他几乎是用撕咬的方式吻靳尧,热烈的,激荡的,不顾一切的,这种吻法让靳尧头皮都炸了起来,他试着去推开许泽恩:你轻点,让我缓缓
落雪无声而缓慢地飘着,沾在两个人的发上,肩上,身体上,却在瞬间又化作水滴蜿蜒滴淌,两个少年身上都被火焰包围,太疯狂了,靳尧想,怎么忽然就这样疯狂了。
身体上的皮肤也不知道怎么就接触到了冰凉的空气,他狠狠一颤,却在下一瞬如遭雷击,天地之间轰然劈下来一道炫目神光在他眼前炸开,满目缤纷之后,靳尧的大脑只剩一片空白,如这眼前的茫茫雪地一般,漫无边际的白,漫无边际的静。
他一忽而置身在冰天雪地里正茫然瑟瑟,一忽儿又被抛进烈火灼然的熔炉里,冰火交加,他冷到发颤,热到发麻,所有的血液都疯狂奔涌到一处,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纤维都在尖叫在呐喊在奔腾在呼号。
泽恩
靳尧都不知道自己眩晕了多久才能从嗓子眼里挤出那个名字,他的口中呼出灼热的气息,再次和许泽恩的缠绕在一起,许泽恩看着他,双目湛湛,漆黑浓郁得如同看不见的深渊,把靳尧整个吸进去。
这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哥哥,你喜欢吗?许泽恩低低笑着,那嗓音似乎要顺着耳膜钻入靳尧的每一个毛孔,酥麻的电流流窜在四肢百骸。
靳尧呆呆地看着他,好半晌眨了眨眼,憋出来一句:你这个媳妇有点犯规啊!
第16章
靳尧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枕巾和被褥里濡湿一片,他抱着脑袋思考许久,都闹不明白自己的枕巾是怎么湿的。
他吭哧吭哧地给自己洗四件套,一边想着的确要看医生了,否则这梦再做下去,精神不分裂身体也要出问题。
这两年靳尧从来不去想自己丢失的二十年记忆,仿佛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还觉得那样也挺好的,一清二白无牵无挂,他一直让自己过得轻松自在。他无需无求无情无欲,跟人处的时候挺开心,独自一人的时候也觉得很好,按部就班,好像只要活着,就挺好。
但是接二连三这么多人错认他,他还会无缘无故看到关于那个靳尧的故事,再傻的人也得琢磨下自己跟那个人之间的关系。
可他还是不太认为那个人会是自己,他做不来那样的事,别说是对一个男孩子那样讨好,就是对女孩子他也从不会有那份心
靳尧,靳尧!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靳尧的思绪,他抬眼看去,林煊正仰着头让造型师给他扣最后的扣子,一边斜眼瞄他,见他眼神看过来,才说道:麻烦你帮我把那个手表递过来,就你隔壁台子上!
靳尧转脸一看,果然旁边的化妆台上搁着一个盒子,他拿起盒子走过去递给林煊,林煊毫不见外地伸出一只手,那架势竟是示意靳尧给他戴上。
举手之劳也不怕多做一桩,靳尧便把林煊的袖子捋上去一截,又帮他把手表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