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信荣荣不是那样的人。洛华正在奋笔疾书,抄写徐之清书上的附注,巧红,你去和车夫说一声,我这还有一会儿功夫,莫让他们等着急了。
嗯,还是小公子想得周到。奴婢这就去。出了之前那事,巧红也不敢耽搁,连跑去交代。
一日到暗,秋雨不断。过了会儿,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洛公子,这本你就带回去吧。
闻声洛华有些愕然,徐之清早就将书留于他就走了,谁想眼下却又折了回来。
没事,我马上就洛华有点不好意思,不想麻烦他人。
我今日不温这本。
洛华望了望阴沉的天色,话说道这个份上,他不好再推脱这份好意。
谢谢徐公子。
举手之劳。徐之清神色平淡,忽然将话题引向别处,洛公子,今日你与王子凌的争论不宜与他人多言。
洛华一愣,随即也明白了意思,叹了口气,我知其中利害,不过是论道几句而已。
随口一言或许不能动摇国之根本。徐之清眸子暗了暗,有时却能定人之生死。
洛华站在原处,徐之清的目光太过锐利,似有种看透人心的能力。
徐公子,你是如何看待丞相大人的?不知怎么,洛华不由开口道。
我未见过丞相。
是、是我问得唐突了。洛华自觉问得不妥。
北有蛮人虎视眈眈,南有游民动荡不安,明有朝堂权柄之争,暗有余孽伺机而动。如今本就是乱世未平,谈礼仪人心为时太早,依我所见,众生能活下来就着实不易。
我以为谁能让大秦百姓活下来,活得好,谁就当是大秦的君王。
语毕,徐之清再行一礼,风雨欲来,洛公子早些回去吧。
洛华不由出神,直到坐上马车,他还在想徐之清方才说得话。
小公子,您怎么了?
巧红,我想吃烧饼了。
哦,那奴婢去让马车绕下路。
我想自己去买。
洛华从巧红手里讨了几个铜板,默默走进了长队,他身边有很多人,忙忙碌碌。
他们衣服虽不比府上丫鬟的华丽,但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要几块?香葱的,还是芝麻的?卖饼的老翁嚷着声问道。
各来一块吧。洛华想了下答道,然他才说完,两张饼就已包好了塞在了他的手里。
洛华攥着手心里的钱,不知所措,拿了饼后,那老翁却没再搭理他,忙着招呼下个人了。
头次来买的吧,钱扔那篓里就行了。后面有人提醒道,他们家人手少,担待点。
洛华瞧着惊讶。
这摊主不自己收钱吗?那万一有人不给怎么办?
那人倒是被洛华问得愣住,瞧着洛华的眼神也奇怪起来,不过一两个铜板的饼子,又不是七、八年前饿死人的光景,哪会有人贪这些小钱?
洛华不再多言,怕被人误会,忙将手里的铜板扔进篓子里。
一路小跑回马车上,分了一块烧饼给巧红。
握着饼,洛华突然说道:感觉雍城的百姓日子过得还算美满。
和以往年年打仗比起来,确实好上太多了。巧红点点头说道,不只是雍城,就是奴婢老家那收成也比以往好得多,前几日奴婢收了家书,听说光一个山头就收了好多柿子。
柿子啊,向来味道不错。洛华笑道。
改日奴婢让家里捎一筐来,给小公子尝尝。巧红也笑了起来。
马车向相府行去,洛华听着街上传来的热闹,心中也不再为一些子虚乌有的担忧烦恼了。
总而言之,无论旁人如何想法,他信荣荣就好了。
啊,怎么这么多啊?洛华搁下笔,甩了甩自己发酸的手,面上露出了一点苦色。
徐宗正也太不讲情分了些,分明是那王公子无礼在先,还要拖累这小公子受这份苦。这《中庸》一篇也有几千字,十篇就是几万字,这就是通宵达旦地写,也未必写得完啊!巧红望着少年辛苦的模样不由抱怨起来,当真是冤枉。
何人冤枉洛儿了?
门外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巧红连忙行礼,主子。
荣荣。外面下着雨,你怎么过来了?洛华起身相迎,蹙起眉来,身上都被打湿了。
不碍事。想你了,就过来瞧瞧。封景荣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语气温柔,在干什么呢?
洛华脸上不由发热,见巧红在旁偷笑,更是臊得慌,小声说道:在抄书。
抄书?
嗯,今儿我做错了事,挨了老师的罚。洛华无精打采地坐回在座位上,明日要教十遍《中庸》给老师。
嗯?当真是件稀奇事。封景荣剑眉轻挑,洛儿这般乖巧,竟然也会犯错?
难得糊涂嘛。洛华摸了摸鼻子悻悻然说道。
封景荣凑了过来,微微颔首,这字倒是写得很是长进。不过十遍未免多了些,小惩大诫,五遍足矣。
老师说十遍,有何办法?洛华握着笔轻声嘀咕道。
封景荣在旁玩笑道:那我帮你去向宗正求个情?让他法外开恩减你五遍?
这样不好!老师定会以为我求你去的,到时候觉得我懒散不上进怎么办?洛华连忙拽住男人的袖子,你不准去。
洛儿倒是挺在乎宗正的看法的?墨绿色的眸子沉了沉,似有什么情绪慢慢掀起。
我自是想在老师心里能好一点。洛华眨了眨眼说道,再怎么说,我也不能丢了丞相大人的脸面啊。
封景荣愣了下,随后嘴角微扬,方才那点吃味很快就消散了开来,先把饭吃了,回来再抄。
洛华蹙眉拒绝道:我路上吃了饼,一点也不饿。
封景荣心里无奈,于是吓唬道:光吃饼怎么行?洛儿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少了,万一一直这般小巧,长不大
洛华手上的笔停了下来,有点不愉,小巧?你说我小巧?
见少年脸色有点黑,封景荣顿了顿,还未察觉自己说到了少年的痛处。
咳洛儿虽然小巧,但瞧着分外可爱。
你才小巧可爱!少年重重哼了一声,埋头抄书,不再搭理站在身边的男人。
这、这是生气了?
封景荣不由愕然,他望了眼少年气鼓鼓的脸腮,这才彻底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