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买不起便算了,我来给洛儿捧场就是了。封景荣低笑着,将少年牵到自己的面前,能吃洛儿下的面,就是万两我也愿慷慨解囊的。
你、你这说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洛华结结巴巴道,男人说得这些让他不由面红耳赤起来,左啊右的,你倒是先将刚刚那碗面钱结了再说其他的。
封景荣愣了下,随后笑得更厉害了。
没想到洛儿还是个小财迷。
怎、怎么了?吃饭给钱天经地义。洛华有点羞恼,呛声道,我也不要你千两,收你个十两好了。
洛儿这是在和我讨押岁锞子?男人凑在其耳边低声道。
洛华的耳廓微微发痒,侧过头来说道:什么押岁锞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谁说只有小孩子能收的?一个愿给,一个愿收,又有什么的?封景荣柔声道,你瞧瞧,脖子上这个可还喜欢吗?
什么?洛华一怔,随后低下头来,就瞧见自己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样挂件。
洛华凑着烛光打量着,那是一块有些发黄透光的小石头。
这显然不是一般的石头,石头里还暗藏玄机。
里面似乎还藏着一个四片叶子的小草。
好别致的东西?我从未见过。洛华脸上很是新奇,转过头来,这是什么挂件?
这是琥珀,里面融着的是苜蓿。封景荣温声解释道。
苜蓿是何花草?洛华眨了眨眼。
这是西域独有的。封景荣的眸子微微沉了沉,似是在回想着什么,沉声念道,苜蓿峰边逢立春,胡芦河上泪沾巾。这玩意是以前我娘留给我的。
荣荣的娘亲?洛华手上动作一顿。
嗯,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封景荣的神色还算平静,可以说,什么都没留给我就留了这么一个小玩意。
听了这话,洛华想了想,便要将这琥珀链子取下来,既然是你娘亲留给你的,那这东西太珍贵我不能
这时他的手被人紧紧握住,男人的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你的,一直都是你一个人的。
洛华,你收下它吧。
男人的语气太过郑重。
洛华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情绪有点不对劲。
不知怎么,似乎有点低落。
我收下就是了,放心吧,会好好保管它的。洛华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脑袋,小声道,要是你哪天想要我再给你就是了。
好。封景荣眉头慢慢松了下来,这里冷,我们回屋里去吧。
今儿熬夜熬得有点深,洛华平躺在榻上睡不着了。
身边隐隐传来男人身上的温热,让他不敢动弹。
因为公务的缘故,他已有好几日不曾和荣荣这般抵足而眠了。
一时都有点不习惯了。
终是忍不住,洛华僵硬得翻了一个身。
怎么?睡不着?旁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嗯对不起,是我乱动把你吵醒了。洛华有点歉意得说道。
没事,我本也没睡着。男人轻声道,洛儿是想听故事了吗?
洛华想了想,终是将心里想知的问出了口。
我想知道荣荣的娘亲是怎样的人?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因为大家都有娘亲,就我没有,所有就想知道。
我的娘亲吗。封景荣的声音轻了下来,过去太久了,她的样貌我似乎也记不清了。
肯定很好看。洛华插嘴道。
封景荣轻笑了一声,确实是好看的。不然她一个卑微的胡姬,如何能进得了宫,还能被先帝封为柔良人呢?
柔良人。洛华喃喃念道,她一定是很温柔的人吧。
或许她曾经是。但在我残留的记忆里,她就是一个诞下龙子却无法母凭子贵的可怜女人。封景荣的声音带了点沉重还是一个渴望垂怜然到死都没出过冷宫的可悲女人。
洛华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这些话和他想得不一样,他以为说到娘亲,男人说出来的会是更加温暖的事。
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些?洛华以为自己问得有些冒犯。
没什么不能提的,她在这央央大秦里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可她是你的生母。洛华轻声道,封景荣的语气未免太冷淡了点。
确实,不过我不喜欢她懦弱的模样。虽然我们是母子,但我们不是一类人。说着说着,望向洛华时,封景荣又顿住了,或许也有相像的地方。
洛华没注意男人神色的异常,他还在诧异封景荣的身世。
他愈来愈想知道荣荣更多的过去。
一个无依无靠、不受恩宠的皇子是如何走到如今至高无上的尊位的?
怕是九死一生。
这一路上的山高水险、险阻艰难是他这样的旁人想都想不到的。
早些歇息吧,明儿就是新的一年了。男人帮着他掖好被子,在低沉如古琴般声音里,洛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的苜蓿琥珀,渐渐沉入梦中。
正月十一,立春。
冰雪初融,天气却还是一样的冷。今儿一早,封景荣就出了门。在去城外大营前,他的马车故意绕了一段很远的路,来到一处很不起眼的僻静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座坟头,修的有点粗糙,但是打扫得很干净,无论是坟包,还是石碑上,一片落叶也不曾留下。
石碑上刻着一串烫金的胡文,翻过来是米阿若那的意思。
这是一个胡人的墓。
我来看看你。封景荣站在这座墓前低语起来,我知你喜欢菊花,但现在不是菊花盛开的日子,到了秋日我再带给你。
昨儿夜里我突然想起了个事,我似乎忘告诉你我送父皇下去见你的事。我记得你闭眼前都还在念着他,也不知你在下面有没有如愿以偿再见他一面。
如果见到他了,就放下执念,不要再那么卑微的讨好他了。
封景荣眼帘垂了垂,拿出事先备好的酒,将其倒在青色的石板上。
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封景荣仰起头来,将剩下的酒饮下肚,今儿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过得很好。还有就是当年你还好没收了我,不然我与那人这一世就无法圆满了,姑且谢谢你。
不知你还记不记他?就是幼时来宫里读太学的洛华,他曾拜见过你,你还分过他酥糖。要是明年他能全全记起来,我就带他来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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