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首先要给封景荣定上无可赦免的罪行,让对方在朝堂上身败名裂,威信尽失。
他要忍耐,要让封景荣满盘尽输,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
昨夜朕听闻廖国公的噩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上来,封高义没有马上向封景荣兴师问罪,而是直入主题道,好好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这路数是石友明提前教了他的。
借国公之死,联合宗亲,向封景荣发难。
果然一提到廖国公的死,廖安洪马上就来了精神,踉踉跄跄对着封高义哭诉起来。
陛下,陛下!臣廖安洪恳请陛下明察!廖国公之死绝不是意外,国公死得不明不白,定是被奸人所害!还请陛下为国公主持公道啊!廖安洪悲声道,一边说着,一边跪拜着。
快起来吧,快起来吧。封高义微微颔首,面露惨痛之色,像是也在为廖国公的死而心痛。
国公乃是大秦重臣,更是朕的老丈人,廖典客放心,此事朕一定会细细追查,绝不会放过害死国公的歹人!封高义说得义正言辞俨然,一副绝不辜负忠臣的贤君之态。
封景荣在旁冷眼望着这两人的一唱一和。
丞相大人,听闻前天夜里你拜访了廖国公,此事你可知道些什么吗?封高义的声音里还有点颤,但头已然昂了起来,对待封景荣的姿态也和以往判若两人。
陛下,前日是国公寿辰,朝堂之上收到请柬前去道贺的人很多,可不只我一人。封景荣语气很淡,似乎就像在说封高义在问得很愚蠢。
封景荣!封高义站起身,咬着牙怒道,你这是身为臣子的态度吗?别忘了,朕是君,你是臣!
封景荣瞧着龙椅上的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陛下,恕臣直言,您也该有个君王的仪态,威严不在,皇室不在。莫要让底下身为臣子的诸公看了笑话。
你!封高义被这话一下堵着,气血翻涌,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似乎底下的这些人都在笑话他一般。
见封高义完全被封景荣牵着鼻子走,石友明上前一步打断道:陛下,廖国公的家人都在外面候着,他们都是昨夜在场的人,您不妨唤他们上来问话。
闻言,封高义终是强忍下了怒火,坐回到龙椅上,还是冷静了下来决定以大局为重。
他且再让这封景荣在得意一会儿。
宣。封高义忍气吞声道。
宣廖国公的家人上来。石友明朝外说道。
宣廖国公之子廖安然。内官尖锐的声音传向远方。
没过一会儿,就见三个穿着素缟的人小心得走进了大殿之中,正是廖安然一家。
草民廖安然见过陛下。廖安然的神情很是憔悴,双眼下满是青黑,显然廖国公暴毙的噩耗对整个国公府都是不小的打击。
起来吧。封高义略微有点不耐烦,他眼下就想赶紧给封景荣定个死罪,国公之死朕很是悲痛,你们还是节哀顺变吧。
谢陛□□恤,只是家父死得这般不明不白,怕是在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了。廖安然哭道。
国公他到底是怎么死得?闻言封高义立刻发问道。
廖安然抬起头,有些发怯地望了封景荣一眼,随后又迅速垂下头来。
回陛下,家父死于书房之中,是家中小厮发现的,按太医所言,乃是毒发身亡的。廖安然说道。
什么毒?究竟是何人干出如何阴狠毒辣之事?封高义大声说道。
回陛下,家父在宴席上用的,草民、草民的妻子,还有丞相大人那都是一起用得,这饭菜里是没有下毒的可能。廖安然喉头滚了下,接着说道,之后夜里国公他老人家也不曾用什么,所以草民大胆推测,应是在那画舫上中了歹人的毒。
哦?那画舫上都有哪些人?都审了没有?
回陛下,臣已经派人去国公府查探,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刘廷尉擦了擦头上的细汗,站出来回话道。
陛下,这样怕是审不出结果来。廖安洪在旁说道。
这是为何?封高义的嘴角上扬。
因为还有人没有审。廖安洪将目光投向站在那男人,丞相大人,那日您还有您带着的一名少年,也都随国公在那画舫之上吧。
那有如何?封景荣睨了廖安洪一眼,冷声道。
如今不只是婢女小厮,在那画舫之上的人都有嫌疑!廖安洪跪在地上,望向龙椅上的人,陛下,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前,丞相,还有丞相那日带着的少年都应该赶紧关押起来,仔细审问。
封高义嘴角终于露出了克制不住的笑意,颔首道:说得有理,石将军,立刻调动人马照着廖典客的话办。
还请丞相大人在狱中忍耐片刻。说着说着,封高义的脸色都快扭曲了起来,对了,将丞相府里的那位也一并抓起来吧。
石友明顿了下,刚要领命,却被人打断了。
谁敢?封景荣厉声道。
谁要是走出这大殿半步,我让他人头落地。
第44章
话音刚落,殿门外就有一群士兵带着刀枪闯了进来,将大殿上的人团团围住。
没有丞相之令,擅自离开者,杀无赦!曹宇也高举起剑来。
是!那群士兵齐声喝道,将朝上的众臣吓得不轻。
你、你你你这是造反?封高义被这阵势吓得不轻。
我反不反,取决于陛下的意思。封景荣凌厉的眼神向刀剑般直向封高义,陛下三思。
这些禁军不是已经调离了吗?这般快又撤回来?石友明面上震惊,倒是小看了。丞相大人原是有备而来。
不过是防着不时之需罢了。封景荣硬声道,他确实信任石友明,但他从来不习惯将所以的底牌都摊在明面上。
丞相大人,光凭着这些人可敌不过城外的大军。石友明望着封景荣平平说道,臣之所以未带人前来,一是不敢冒犯天威,二来是城外早有部署,若是日落我出不了城门,那些人就会有所行动。丞相打扰你,您不顾惜曹将军的家眷,还有您自己府中人的安危吗?
远水不救近火。封景荣没有被石友明的三言两语吓到,他深知打仗的要领,更何况,你是瞒着我的眼睛带人进来的,这雍城里怕也没有多少你的人。
若是此时他松了口,那就完全被石友明左右。
到时,不仅是他自己的命,他谁的命都护不住了。
石友明笑了笑,说道:人不多,但拿住两位的府邸绰绰有余了。
是吗?封景荣举着剑,冷哼一声,缓缓道:石将军,你这般说话,看来是想与我鱼死网破,逼我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吗?
听了这话,所有人后背都是一个寒颤,生怕在这权柄之争中,殃及池鱼。
两方顿时僵持不下,谁也动不了谁。
这是封景荣布的最后一步暗棋了,石友明的叛变实在是让他猝不及防。
封景荣的脑中已经细细想过了,他若真正摒弃所有在这拼上一把,赢面是绝对的。
但这样做无疑会动摇秦国的根基,让外敌有可乘之机。
而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和几年前的那个自己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大将军了。
他有了自己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