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鸣皱了皱眉毛。苏裴补充说:其实你别看方子苓那样,男主角比她更麻烦一句台词超过三十个字,他的大脑就会死机。今天一直在重拍方子苓作为演员其实演技还行。这部剧我学了不少,下次如果再写谍战片,我写起来会更轻松些。
然而贺一鸣对他的编剧经历毫无兴趣,他问: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苏裴声音突然弱了下去,他说:在写。
贺一鸣说:我不相信。你两年前就告诉我了,说在写一本主角是医生,有关医疗系统和医患关系的小说。到现在还没写完?
苏裴又强调一遍:我在写。
贺一鸣咄咄逼人:写了多少了?初稿写完了吗?写了十万字?五万字?你一直跟着垃圾剧组写剧本,还有精力写小说?
苏裴苍白的脸上终于泛出红晕,他甚至能感到自己肩膀在微微发抖。上一次他和贺一鸣就是因为他写剧本的事情发生争吵的。他以为贺一鸣这一次会态度有所改变。
你的好朋友柏文琛投资了这部剧,你说他是垃圾剧组?苏裴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贺一鸣闭嘴了。
但是苏裴仍能听到他的声音。因为贺一鸣的存在感太强烈,他雕塑般的侧脸,浓密眉毛下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即便不出声,也足够表现强烈的情绪。
苏裴常常觉得贺一鸣比他见过的大部分演员都更懂得怎么运用这种气场,来表达自己。
他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这是我的工作!你不知道在剧组的压力!
贺一鸣说:有什么用?你现在写的剧本是你自己的作品吗?你现在不过是在替别人写,和枪手,代写没有区别。这种剧本你写完之后自己都不会再想看一遍吧。
他的声音不高,但现在是深夜,这豪华的房间太过安静。他的每一个字都重重锤进苏裴的耳中。
苏裴感到一阵悲哀和许多回忆一起涌上心头,这和他们上次争吵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他喃喃说:可能我已经不配再做你的朋友了。
他慢慢从沙发上爬起来。
贺一鸣问:你做什么?
苏裴说:我回去。
他一想到现在贺一鸣是用一种怎样的眼光看他,他就无法多忍受一秒。
但是酒精阻碍了他的行动,他头很晕,因为激动和生气,手指在发颤,甚至找不到自己的鞋子在哪里,只能把酒店的拖鞋踢到一边。
贺一鸣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喝醉了!
苏裴摇头,他喘着气:我没醉贺一鸣你不知道我这两三年怎么过来的。你没资格说我的工作没有意义没有意义
他醉意未消,不自觉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却没有力气站起来摔门离开。他像困在了一个残酷的梦境中。
贺一鸣看着眼前的苏裴。脸色苍白,连嘴唇似乎都没有血色,修长的身体,单薄的肩膀,像夜游的幽魂,在半梦半醒间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酒精,还在微微晃动。
他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制住这样的苏裴他可以轻松把苏裴压在这张沙发上
但是这有什么意义?苏裴现在是在醉酒的状态,他迷迷糊糊,声音微茫。
也只有这样的时候,贺一鸣心中那丝邪念才敢跑出来。
苏裴还在和自己的鞋较劲。贺一鸣终于看不下去,他粗鲁地把苏裴按在了沙发上:你醉了,哪里也别去,就在这里睡。他说得很强硬。
苏裴突然用力推开贺一鸣按着他的手。
贺一鸣像触电一般缩回手,他心中有鬼,不敢再去碰苏裴。
苏裴爆发了:我背着房贷,但又不是学区房。小曲奇上不了好公立,我和沈岚闹离婚已经够耽误她了,只有咬牙让她上私立。每个月,房贷和小曲奇的开销,我怎么省?还有上舞蹈课和游泳课是最基础的了。我妈帮我照顾小曲奇,我每个月得贴补她吧?我有时候也想把这些全甩掉,但是怎么可能
他的眼泪顺着鼻翼滑到了下巴上,但他没有感觉到,他好像已经忘记面前的贺一鸣了。
贺一鸣终于放低了声音,说:好,我不会在说你的工作了。你继续做编剧吧,爱去哪个剧组去哪个剧组。我什么都不会再说了。
他用手背轻轻碰了碰苏裴的下巴,抚去了那些眼泪。他又把苏裴按了下去:睡吧,好好休息。
发泄过后的苏裴终于安静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喃喃说:不要嘲笑我
贺一鸣低声哄他:我没有嘲笑过你。
苏裴闭着眼睛在沙发上翻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呻吟:贺一鸣。贺一鸣立刻问:怎么了?
苏裴喃喃说:沙发太软了睡得不舒服背疼
贺一鸣没有吭声。他都快忘记苏裴是一个对环境多挑剔多么爱享受的人了。他们曾经一起旅游,五个小时的火车,苏裴也要买软卧票。
这样一个人,现在却在剧组里吃苦。
第二天一早,苏裴在头疼中醒来。他酒量并不好,虽然醒了,但身体还很沉。他躺在一张双人大床上,慢慢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可能从酒席后半段他的记忆就不太清晰了。
他正努力思索着,贺一鸣从浴室里出来了。
贺一鸣看了他一眼说:醒了?我已经去过健身房了。
他擦着身体,换上了衣服。
苏裴看着贺一鸣的身体,觉得贺一鸣比以前在大学时候肌肉更结实了。这种视觉冲击,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苏裴立刻想起来自己该去剧组了。他匆忙准备离开,又问贺一鸣:你什么时候走?
贺一鸣说:两个小时候之后的飞机。
苏裴有些遗憾:那我们下次再聚吧。
他现在心情好多了,姚至诚说得对,他之前是夸大了他和贺一鸣之间的隔阂。只要他们面对面谈一谈,什么都不是问题。
贺一鸣似笑非笑:你不担心我再说什么你不想听见的话了?
苏裴说:我们不是什么都没有谈吗?下次再慢慢聊。
他隐约感觉到昨天夜里他和贺一鸣似乎说过些什么。但是他喝醉了总是话多,只是些醉话罢了。
贺一鸣已经穿好了衬衫裤子,正在系皮带。听到苏裴这么说,他突然有些失落。他昨晚只是把苏裴扶上了床。
好吧,贺一鸣说,下次再聚。但是别拖太久。
苏裴和贺一鸣做了约定,心情陡然轻松。
他回到剧组,导演对他的态度有了些细微变化。甚至不只一个人对他说苏老师,你怎么没说过贺一鸣是你的学弟呢?
gu903();但这种轻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整个剧组很快又忙乱起来,因为他们的女主角方子苓突然发烧和剧组请假三天,这三天都不能来开工。原本的拍摄计划都打乱了。只能先拍其他人的戏份,而男主角那边又趁机要求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