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映射我们的关系吗?
他直白地问。
看到贺一鸣的神色,苏裴彻底清醒了,他笑了起来:这是小说,是我的写作习惯。现实中的一分念头,可以引出九分的虚构。
贺一鸣慢慢抚着他的嘴唇。
哪怕只是一分,你不能这么想苏裴
他只要一想到苏裴和他在一起之后,还会有这种念头,他都像在被凌迟。
苏裴叹了口气,他环住贺一鸣的脖子:我确实偶尔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就当这是我在夹带私货,写自己的心魔吧。我写出来舒服多了
他又轻松一笑:其实我也想过,如果我们大学时候就在一起会是什么样。你没有想过吗?
贺一鸣如果说没有想过,那是假话,苏裴也不会相信。
我是想过,但是那没有意义。贺一鸣有些生硬地说。
苏裴嗯了一声。
他爱贺一鸣,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丝失落而已。他并不强求完美的爱。完美的爱,既不存在,也不合情理。所以看到贺一鸣这么着急,他居然有一些感动。
这天晚上,他们仍抱在一起入睡。贺一鸣原以为自己会因为纷扰的心绪睡不着,但是苏裴在他怀中睡得很安宁,是那种全然接受命运的赠与的安宁。
贺一鸣也渐渐沉入睡眠。
然后他像跳入了一个漩涡,那个漩涡卷着他,万物消散,时间倒退。
他重重掉落黑暗中。
然后他用力睁开眼睛他正站在一个熟悉的礼堂中,是大学的礼堂。他一瞬间明白了状况,他回到了大学时候,就是这个夜晚,这个聚会,苏裴认识了沈岚。
贺一鸣突然醒悟,他是来纠正自己的错失的。
他拼命扒开人群,寻找着苏裴。
直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进入他的视线。
苏裴!
背对着他的人回过头,像慢镜头一样,贺一鸣的心猛跳。
然后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完全展现在他面前那正是苏裴,没有经历任何挫折的苏裴。他眉眼间全是神采,甚至有几分傲气。
这一次他终于抢在沈岚之前抓住了苏裴的手。
贺一鸣?年轻的苏裴似乎完全没料到会被刚认识的学弟抓住手,拖向舞池。
但贺一鸣不放开他。
他们还是一起参加戏剧社的活动,但贺一鸣不再避讳,不再畏惧让任何人知道他对苏裴的爱慕。他们也有争吵,但每一次争吵过后都会更亲密。
然后时光飞逝,一晃毕业十年过去了。苏裴已经是非常成功的作家,他本本小说大卖,奖杯摆满了书架,小说改编的电影海报挂在装修奢华的客厅墙壁上。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更好?苏裴看着那张新挂好的海报问。
贺一鸣一惊:什么?
苏裴笑着说:海报呀?这一版好看吗?还是我让公司再给我做一幅更大的?
贺一鸣有些迷惑,他已经苏裴在一起十几年了吗?
苏裴看看手腕上的手表:算了,我没时间了。马上要去电视台做采访。晚上还得和导演开会,不回来吃了。
他眉眼间仍是意气风发,那是一直被幸运眷顾的人才会有的得意。
贺一鸣不吭声。
苏裴笑着抱住他,撒娇一般说:怎么啦?生气了?我知道你也忙,难得出差赶回来,我又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但是你上次不也放我鸽子了?我保证今晚不喝醉,回来和你
贺一鸣眉毛一挑:你不能喝酒,心脏病不害怕了?
苏裴莫名:什么心脏病?
贺一鸣慢慢说:有哪里不对
苏裴有些不明所以:不对?
贺一鸣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比整个世界都重要。
他说:你不是苏裴
苏裴露出好笑的神色:你忙昏了头?我不是苏裴是谁?
贺一鸣喃喃说:你不是我的苏裴。
他的苏裴在哪里?他不能让他一个人伤心。
贺一鸣向后一步,像是一脚踏空般失重下坠,他大叫起来。
一鸣,醒醒,一鸣!有人焦急地唤他的名字,轻拍他的脸。
贺一鸣猛然睁开眼睛。
苏裴正担忧地看着他:做噩梦了?你刚刚大喊大叫
贺一鸣惊魂未定,只是看着苏裴。
这个苏裴清澈的眼中有眷恋,有担心,也有淡淡的忧虑。这才是他的苏裴。
他一把将苏裴拽入怀中,紧紧抱住他。
苏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贺一鸣在紧张什么。
他笑着说:没想到我们贺总还会被噩梦吓到。
贺一鸣平静了些,他说:你想不到那噩梦有多可怕。
苏裴饶有兴致:梦到世界末日了?
我梦到又回到大学时候,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贺一鸣沉默片刻,这一次我在大学时候追到了你。
苏裴问:然后呢?
贺一鸣说:然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名利双收。
苏裴笑出了声:那怎么变噩梦了?
贺一鸣看着他的眼睛:因为那个人不是你。也许真有许多平行世界,在某个平行世界β里我们早早在一起,但那是另一个故事,另一个回忆。在这个世界里,我只要你。
苏裴握住他的手,他叹了一口气。看来贺一鸣昨天临睡时候一直在想这件事,才会做这样的梦。
也许完满的爱确实不可能存在,但某些瞬间却能够体验。
苏裴轻声说:这样足够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做过了朋友,又做了爱人。两种体验都是人生经历。
他看着贺一鸣的眼睛:我们做了十五年朋友,现在要约好了,做更久的爱人。二十年,三十年
贺一鸣抚着苏裴的胸口,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伤疤,是独属于他的苏裴的印记。
他轻轻吻了吻那里:那我们约好了。
人生这一场马拉松,他们要一起跑完。
第二天,苏裴难得凌晨时候就醒了,天色还是一片沉静的灰蓝色。
他要贺一鸣一起去看日出。
贺一鸣还在半睡半醒间,他笑着含糊说:我们是不是搞反了?我没有拖你起来锻炼你反而来拖我了
苏裴说:去吧,我想和你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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