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正想着这些事情烦恼,又过几日,天子的马车便停到了陆府门口。
天子这日来得低调,连马车都只找了普通的,并未用天子仪仗。陆玦抱着谢乔到了门口,天子便掀开车帘,笑眯眯将谢乔接过来,陆玦也跟着上了车。
谢乔一见他兄长面上过于灿烂的笑容,心里便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他下意识看了陆玦一眼,陆玦对上他的眼神,朝他露出一个笑,接着也不知怎么回事,轻咳了一声。
怀瑜,身体无碍吧?天子问道。
陆玦笑了笑摇摇头:臣无碍,想是染些风寒罢了,不必管它,明日便无事了。
谢乔看着陆玦的眼神里带上担心,陆玦瞧见了便笑着揉揉他的头,道:你放心,我无事。
谢乔想你怎么可能无事,你心里等下只怕要痛死了。
因为他现在已经猜到他兄长要带他们去哪里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谢乔便开口问道:兄长,你这是带我去哪里呀?
谢铮面上笑意更甚,他使劲揉揉谢乔脑袋,有些神秘地道:孤带你去见一个人。
于是谢乔便知道他根本就不用再问是谁,他猜中了,今日他兄长今日要带他去见赵亭曈。
谢乔又看一眼陆玦,见他面上还是带着笑,只觉得更加心疼。
谢铮瞧见他老往陆玦身上瞟,便将谢乔提到他身边,曲起手指敲敲他脑门,指着陆玦颇有些酸溜溜地对谢乔道:我说你和他住一起,每日看都看不够么?孤可是你哥哥,这么几日不见你怎么就不知多看看孤?
谢乔:
陆玦在旁边笑弯了眼眸,谢乔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便更加担心。
马车行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便驶进一个巷道,巷道里清清冷冷,连地上的青砖都生了青苔,可见此处并非闹市。
巷道里总共两三户人家,马车在一户人家停下来,他们便下了车。
一下车,谢乔抬头一看,果然见这户人家正门上的牌匾上写了赵府二字。谢乔便下意识握住自己手边陆玦白玉似的手指,陆玦感觉到自己手指被握住,以为谢乔是猜到了什么不安,便朝谢乔安抚地笑笑。
赵长史早就在门口候着,见了天子连忙要行礼,谢铮连忙免了他的礼,他便领着天子进了赵府的大门。
谢乔看到赵亭曈是在赵府的花园中。赵府的花园就如赵府的门户般,低调而有雅意,花园里种了几丛清挺的青竹,青竹掩映下是几株刚刚冒了绿叶、结了一两个浅粉花苞的桃花,修竹和桃花也不刻意修剪,甚得自然意趣。看得出照顾这园子的定是个品味高雅之人。
赵亭曈身着一身青衣,就站在一株桃树下等他们,一见到谢铮,她那双明秀的杏眼里便亮起了星子似的光。
那是见到心上人才会有的喜悦。谢铮眼里也有同样的光彩。
谢乔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握着陆玦指头的手都紧了些。
乔儿,这位是赵姑娘。谢铮拍拍谢乔的后脑勺介绍道。
赵姐姐好。谢乔乖乖行着礼,带着几分尊重。现在时候没到,喊了嫂嫂只能让这姑娘尴尬,还是喊姐姐最合适。她是个好姑娘,也是他兄长的心上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可惜
小殿下好。赵亭曈见了谢乔面上是真实的温暖和笑意。
你唤他乔儿便是。谢铮十分大方道反正以后是一家人,喊殿下反而生疏了。
赵亭曈嗔怪地看谢铮一眼,却还是改了口,她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塞进谢乔手里,脸上是温柔的笑意,道:也不知乔儿喜欢什么,我便自己做了些饴糖,我乡下的婆婆前些日给我送了些牛乳,我便往这糖里加了些,乔儿,你吃吃看?你若是喜欢,我便再多拿些来给你。
谢乔将那鼓鼓囊囊的荷包打开,拿了一个出来塞进嘴里,一股浓郁的牛乳香便在舌尖化开,他便含着糖乖巧地笑着道:谢谢赵姐姐,这糖很好吃。
赵亭曈听了面上笑意更甚,谢铮在一旁也笑得开心。谢乔只是拉着陆玦的手指头不松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回府的马车上。
谢乔嘴里的糖还未含完,听他说好吃,赵亭曈在他临走时又给他塞了满满一袋子饴糖。谢铮看谢乔鼓鼓的脸颊,便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你觉得赵姑娘如何?
谢乔看他兄长一眼,道:赵姐姐很好。
那我若娶她做你嫂子,你可愿意?
我谢乔顿了下,又偷偷看眼陆玦,还是道:我自然愿意。
他答完看了眼谢铮现在因为刚刚见完心上人,满面喜意的样子,便忍不住皱着眉头道:兄长,我知你刚刚见完赵姐姐开心,但你的开心就不能收敛些么?
谢铮一脸纳罕,道:我见了亭曈自然开心,为何要收敛?
谢乔一急,便道:你见了心上人开心,那有的人见着自己心上人去见他的心上人,不会难过么?
谢铮噗嗤一笑,将自己弟弟拉到身边,道:我说你这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
陆玦听了谢乔的话也被逗笑了,他面上带着笑,却又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想来是真的染了风寒。谢乔见着更加着急,只觉得自己兄长简直是天下第一的负心人。
第20章
马车辘辘响着,谢铮和陆玦都只当谢乔小孩心性,便都只一笑而过没有在意。
陆玦身体虽好,但大概是前段时间过于忙碌的原因,这日回到陆府后还是病倒了。
陆玦的院子里侍女大夫进进出出,陆大人和陆夫人也到院子里看儿子,听大夫说了只是风寒不妨事,这才放下心来离开。
等人都走干净了,谢乔便坐在陆玦的床榻边,伸手碰碰陆玦的脸有些烫,那白玉似的脸上染了些胭脂似的红色,这让陆玦看起来有些许脆弱。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谢乔的记忆里陆玦大部分时间是强大的,他总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像是无所不能般为自己撑开一方天地,脆弱的时候屈指可数。
他最脆弱时一定是身死躺在棺材的时候,谢乔只要一想到他在一方棺木里看到陆玦尸身那一刻,便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的手猛然一颤,便像要证明什么似的紧紧握住了陆玦的手。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谁握起,陆玦面上不由得浮出一个笑,他睁开眼睛,便看到谢乔小小一个人坐在他床榻边,红着眼睛握着他的手。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便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碰碰谢乔的通红的眼角,一惯清朗的嗓音因为风寒压得低了些:我只是偶感风寒,睡一觉明日便好了,你怎地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