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两人进了船舱,谢乔便看向陆玦,道:怀瑜哥哥,我们也上船?
陆玦挑眉看他一眼,将一个锦布小包扔到他怀里,便往船上走了。谢乔一打开那布包便笑了:正是他九岁那年第一次渡江陆玦买给他的糖块。
他将布包收好,便跟着陆玦上了船。
徐来这次为了照顾谢乔怕坐船的毛病,找的自然还是大船,大船上自然不仅仅只有两个船舱。谢乔理直气壮地跟着陆玦进了一个船舱,陆玦也不觉得没什么不对,也不赶人。
船舱里有木桌木凳木床,可供客人休息。
陆玦坐在木床边看向谢乔,谢乔面上虽无疲态,眼底的乌青却还没消下,他们昨晚也是赶夜路,谢乔自然没有时间好好休息。陆玦便道:这里有床,你要睡一下么?一会儿船就要起行,谢乔睡着了也会好受些。
谢乔瞧着那张木床,相当意味深长道:怀瑜哥哥,这里只有一张床,我看你也该和我一起好好休息。
陆玦一笑,也不答,只是朝谢乔招招手:乔儿,过来。
谢乔睁着黑黢黢的眸子看着陆玦,船舱里甚暗,陆玦的脸便显得更加白,那眸子里光华流转,仿佛夜里的星辰。谢乔喉咙动了动,便往前走了几步。
刚走到床边他便被陆玦一把拉住腕,陆玦用了力,谢乔便朝床上倒下去,他睁大了眼睛,等反应过来,已经枕着陆玦膝躺在床上。
谢乔瞧着上方陆玦流光溢彩的眸子,喉咙又动了动:怀瑜哥哥?
陆玦微低着头看着谢乔一挑眉:这里没有备枕头,这样你睡得舒服些。
谢乔睁着眼睛看着陆玦低垂的眉眼,砰、砰,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好半天憋出一句话:这样,确实,舒服,些。
陆玦面上带出一个笑,便伸了冰冰凉凉的手覆到谢乔的眉眼上,谢乔一愣:当年,马车里,他也是这样覆着自己的眼睛
睡吧,乔儿,等醒来,你便能看到金陵的草木了当年的话仿佛在耳边回响
谢乔眨了下眼,陆玦感觉到谢乔的眼睫扫过自己手心,有些痒,他面上便带出一个笑。
外面船已经动了,船帆在冬末初春的风里发出猎猎声响。
陆玦低头看着谢乔露出的半截白皙的下巴,道:乔儿,那晚的事,你可有话说?
谢乔身体一僵:他那晚只是想探探陆玦的心意,想陆玦哪怕体会到一丁点自己对他的心意但是,总要循序渐进,总不能一蹴而就,他和陆玦时间都多得很,可以慢慢来他不想这人到了金陵又不理他
于是谢乔便咳了声道:我那日醉得厉害,第二日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发现自己眼睛青了,想来是不小心撞的不信你可以问徐来。
陆玦一挑眉: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乔一脸坚定:真的不记得。
陆玦低头抬了手,谢乔便猝不及防对上陆玦微眯的眸子,他一怔,便听到对方一字一顿道:乔儿,你长大了,喝了酒以后胆子大得很,你那晚专往我嘴上啃
小王爷,你这是在外喝惯了酒啃多了人,所以这样容易便忘了?
第40章
砰、砰、砰
谢乔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陆玦会把事情直接挑破。但是又那样顺理成章:这才是陆玦,那个坦荡磊落得容不下任何晦暗不明的陆玦。
哪怕是在这样的事情上,哪怕自己也有过纠结,但最后还是会将事情完完全全挑开。一旦想通了一些关窍,他的骄傲就绝不允许遮遮掩掩不明不白不允许自己遮掩,也绝不允许对方退缩。
谢乔的喉咙动了动:陆玦就是这样的人,吸引着那么许多人飞蛾扑火般扑上来,想独占他的一切。但,比起得到他,明明更容易失去他,因为他的心地那样磊落骄傲,他便不会容得下任何不清不楚的暧昧。
要么爱,要么不爱。再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
你得不到他,就会永远失去他。
谢乔觉得自己根本赌不起,如果失去了陆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谢乔就枕在陆玦的膝上,陆玦自然能感受到谢乔此时飞速跳动的心脏,他就这样看着谢乔翻滚着各种情绪的眸子,也不再说话,好像就为了等一个答案。
沉默几瞬。
陆玦难得轻叹了口气,冰冰凉凉的手便又覆上谢乔的眉眼,似是在叹息又像在命令:乔儿,说话。
眼睛被陆玦的掌心覆上,谢乔便看不到陆玦此时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接受一场最终的审判。要么成人,要么成魔。
他喉头又动了动,哑着嗓子低声道:怀瑜哥哥,你如何看凌道远?
陆玦眉头微皱,话里是单纯的疑问:这种时候,你提他作甚?难不成是他要你啃我的?
谢乔:
不,不是他要我啃你的,是他和我一样,巴不得天天啃你。
看吧,就是这样。谢乔想。怀瑜哥哥,我现在没有得到你,但到底对你来说还是有些特别的存在,但是,一旦挑破了一旦你知道了我对你的想法和觊觎,我便也会和凌道远一样,被你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变成可有可无之人。
就如上一世的凌道远,挑明之后,便再也得不到你任何一个眼神,你从此之后再没同他说一句话。
但是,都到这种时候了
陆玦现在既已这样发问,便不会接受任何晦暗不明的遮掩和敷衍。
陆玦感觉到掌下谢乔的眉眼发着烫,他看着谢乔白皙的下巴,看着谢乔向下抿成一条线的唇。他养了他近十年,自然了解他的一言一行、每一个小动作。所以他知道,谢乔的心乱了。
但是,总要有一个答案,总要赌一个答案。谢乔对他做了那样的事,这个答案便是他该得的。
谢乔的喉头滚动一下,额上也沁出些晶莹的汗滴。
这是一场豪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谢乔的声音低沉而喑哑,有些颤又好像带着热烫的温度。
下面的字句却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仿佛被什么堵了口。
又是一瞬沉默。
呵。
陆玦发出一声轻笑,他的眉眼似天上的新月般弯起来,眸子里流光溢彩,仿佛天上璀璨的星子。可惜谢乔此时被覆着眼睛,所以看不到。
他心跳如擂鼓,几乎无法呼吸。他像罪人一般,在等待一个审判的结果。
怀瑜哥哥?他看不到陆玦的表情,所以根本不知道陆玦刚刚的轻笑是什么意思。
乔儿,陆玦的声音含着些笑意,可惜谢乔的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根本听不出来。他道:你才是王子呢。
有舟,有河,舟行于江心,舟中也有王子。这《越人歌》确实应景。
谢乔一愣:就这样?
陆玦点头:就这样。
谢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