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墙头上的人,面无表情,道:回去。
言瑛抿抿唇,哑着嗓子道:不。
厉鸣悲道:北凉的使臣快来了,北凉王是个野心家,两国交战想也不会到太久之后。言瑛,你的想法若还没变,日后便再也不要回这里,也再也不要靠近我。
两国交战,粮草便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这般重要的东西,自然需要得力的人来管,言瑛以前那般小的年纪便能默记那么多账簿,自然得力。可他若想顺顺当当在这仕途走下去,不为人所掣肘为难,声名不被人所污,便不能与他这个人人又惧又恨的佞臣扯上关系。
我不。言瑛眉头狠狠皱起来,他站起来往前走几步,瓦片便簌簌作响。墙是窄的,自然很容易便一脚踏空。
你厉鸣悲瞳孔一缩,身体便不由自主动起来。
砰!
厉鸣悲躺在地上直直望着天上苍凉的月亮,他身下是冰冷的土地,怀里却是温热的人。
言瑛,你真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半晌,却只能说出这句话。
几个月转眼间便过了,残荷还未败尽,金陵城便到处都是灿烂明黄的桂花和桂花甜腻的香气。
金风玉露,天高云淡。
这日正是八月十五,北凉使臣要来的消息传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人们或忧虑或兴奋地议论着,却是十足的热闹金陵城从来都是一座热闹的城,更何况是本来就热闹的秋季。
天子在大殿之上设宴接待北凉使臣,大臣们自然都要到场。
陆府。
就快要出门,谢乔面上难得有些犹疑,陆玦眼里沁出些软意,他伸手抚上谢乔的脸,道:乔儿,今日你便能见到他,不管到底是何状况,你都要面对。
谢乔低垂了眉眼:我知道。只是有个叫近乡情怯的词,用到这里倒是合适。
一瞬。
谢乔眼里渐渐浮了些坚定,他看向陆玦:怀瑜哥哥,我们走罢。
陆玦的手移到谢乔的后颈处,用了力,他们便额头相贴,鼻尖碰着鼻尖,他道:乔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说罢便退开一步,拉了谢乔的腕往外走去。
皇宫。
大殿高阔辉煌。
天子高高坐在上首,底下满座衣冠。
北凉使臣到!
随着一个太监传罢话,便有一行人上了殿。走在最前头的那人身着锦衣,身形清挺,面上却戴着银质面具。
谢乔坐在一旁,见着那人瞳孔便一缩。
他走到大殿中间,朝高高在上的天子半跪下来,道:北凉使臣丹漆,拜见陛下。那声音低沉而诡异,口音有些奇怪。
谢铮坐在高台之上,紧紧盯着他,手握成拳,面上却不显,半晌,他道:平身。
那使臣正要起来,便见一个大臣出列向前,道:臣有话要说。说罢还不等谢铮开口,他转身看向那青年,道:你为使臣,来面见我大盛天子,却戴着面具,是为不敬。
谢乔见着那人便黑了脸,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世不断跟在他身后逼着他娶妃立后的卢照,若说古板烦人,顾望骑马都赶不上他。
坐在上首的谢铮脸也黑了,他正要说什么,便听到那青年的面具下泄出一声轻笑,青年看向卢照,道:这位、大人,你想我摘下面具?
自然。卢照抚了抚胡子道。
好。
说罢,青年便伸了手,干脆利落地解了那将脸全部遮住的银质面具。
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坐在上首的天子猛然站起来。
啪!
这是桌案翻倒的声音,谢乔站在翻倒的桌案旁,怔怔地看向站在殿中的青年,垂下的手微微发颤。一旁的陆玦看着那只手,到底没有握住,只是眸子里浮起连绵不绝的担忧。
大臣们睁大了眼睛,吸气声此起彼伏。无数个眼神明着暗着朝谢乔扫过来。
之后,便是满室静寂沉默。
第71章
啪
卢照直直盯着青年的眼睛张得铜铃一般,里面满是震惊,终于后退几步,倒在地上,发出的那声响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青年负手眯着眸子悠悠扫过四周,眼神终于在谢乔这里停下来。他直直看进谢乔几乎一片空白眸子,面上便浮出一个含着恶意和戏谑的笑:看来,这殿上最好看的表情,非阁下脸上的莫属了。顿了下,他一字一顿道:若我没猜错,阁下,是大盛的明王殿下。
谢乔站着的身子晃了晃,他怔怔地瞧着他,就仿佛,在照一面镜子。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恶意的嘲弄,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一瞬间压上心头的东西,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谢乔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咬了咬舌尖,将舌尖咬出血,才稳稳站好。他逼着自己仔仔细细看着自己对面的那张脸,眼神划过青年的眼尾,瞳孔便一缩:尽管那处有散发,那眼尾上的刺青却依旧清清楚楚映入他的眼帘。那看着像一串字符,谢乔虽不认识是什么意思,却能认出,那是北凉的字。
于是,谢乔的手都开始颤起来。一旁的陆玦咬着牙闭了闭眼,那字他认得,青年的眼尾刺着的是一个名字,即使不说青年的身份,哪怕只是看到那张和谢乔太过相像的脸上刺着那个名字,他都几乎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青年的脸上刻着金阙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属于北凉王。
gu903();北凉的文字他认得,谢乔不认得,可是,谢铮却认得。陆玦想象不出,青年摘下面具的一瞬间天子的心情。他也想象不出,谢乔面对着这般情景,日后知道了那两个字,又会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