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天盛赌坊格外地热闹,抄家后,又发现是邪教的根据地。
而锦衣卫的地牢里,却只能用凄凄惨惨戚戚来形容。
林晓霜和白庭烨的牢房就在隔壁,地牢里只有昏黄忽明忽暗的烛光,林晓霜把茶倒在掌心,一点点地晕在脸上,试图洗得干净点。
牢犯是没资格喝茶的,茶壶里不过是些没烧过的井水,林晓霜用完一壶,发现还是有胭脂没匀净,伸手对隔壁牢房的白庭烨指挥道:“快别哭了,把茶壶给我。”
他手伸了伸,没接到。
掐着嗓子吼了一声,“哭什么,你是孟姜女吗,麻利点把茶壶给我!”
地牢里离他们近点的,都被林晓霜这一句吵醒,一些亡命之徒,到了这里依旧不会老实,便和林晓霜骂了几句。但这里都是单人牢房,凭林晓霜怎么刻薄的话,那些罪犯也奈何不了他。而干烧杀抢掠的,口才自然是不如毒舌罐里长大的林晓霜,对骂了两句牢房又安静下来。
鸣金收兵的林晓霜坐回地上的稻草,看到白庭烨小心翼翼地捧着茶壶,啧了声,“也就这点出息。”他继续洗脸,边说,“你就不要哭了,明儿出去后,多给我烧点纸钱,还有那些纸扎的小哥来个一二十个,越多越好。”
这时黑暗中,不知谁说嘲笑了一句,“你还指望他给你烧,还不如等你到地下,让这里的哥几个给你通通气,爽了哥们,你也舒服。”
“哈哈,就是。”刚安静下来的地牢因为这汉子的荤话又热闹起来,有其他人说道,“进了这里的人,不是死就是瘫。看到你隔壁的隔壁没有,昨夜被审了一夜,现在连水都喝不进了。”
一群不是明天要死,就是后天死的,说起话来,半点忌讳都没有。
直到吵醒了牢头,他们才安静下来。
白庭烨小声啜泣着,他们说的,他心里也清楚,“林哥,你要是不帮我顶罪就好了,蒋钧菡送了你那么多财物,以后……呜呜。”
白庭烨后悔死了,没能拦住他林哥,现在两人都在地牢里,且他们都是没亲人的,以后逢年过节谁还会想到祭拜他们。
“呸。”林晓霜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幽暗中的眸子隐隐透着倔强,“你当我不顶罪就能活啊,蒋钧菡死了,蒋国舅明面上不敢动那些公子,但假以时日,你出去后就等着看吧,他们都得给蒋钧菡陪葬。”
白庭烨:“林哥你没事吧,我怎么可能出得去呢?”
茶水没了,林晓霜也不抹了,想到那个年轻的指挥使,他对司砚很有信心,“出得去的。白庭烨,你出去后到万花楼里,我不管你是卖身还是干什么,不想死的话,让那个叫叶清风的锦衣卫收留你。”
交代完这些,林晓霜便不想再说话了,他看着地牢里闪烁的烛火,微弱得和他的这一生一样,任人践踏□□。
此生,他是脏了。
但好歹还救了白庭烨那傻子,不亏,就是有点好奇,蒋钧菡让他代笔写给司砚的情诗,也不知道司砚有没有看,会不会知道……咳咳,胸口骤缩,疼得他迎面倒地,喷出一大口黑血,凭白庭烨如何叫喊哭泣,他都听不到了。
光,他看到有光在向他走来。
伸手去摸,发现还是冰寒刺骨的黑暗。
“哈哈!”
狂笑。
他才不要那些刽子手脏了他的脸,既然不能干干净净地来,便自由自在地去好了。
司砚走了。
叶清风想,他应该是进宫了。
发现六星骰这么大的事,流漏出去是可以震惊朝野的。
这里有充足的蜡烛,但气氛实在压抑,叶清风坐在烛台前,无心理会那些求饶和哭泣声。
她在想,皇上会不会把地下的人都灭口,除了十个锦衣卫,还有二十多其他百姓。
自古君王成大事,染点血实属正常。
地下分不清时间早晚,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咯噔”一声,有一束长光自上而下,总算带了点鲜活的气息。
她看到司砚步步走来,身后跟着的不是锦衣卫的人,叶清风认出他们的标志,是皇宫里的金吾卫。
“众锦衣卫听令,跟本官上去。”司砚说完后,他背光而站,白皙的皮肤几尽透明。
叶清风起身,走向司砚,还不曾说一字,便被司砚迅速拽到地面上。
突见光明,叶清风还有些不习惯,等她看清司砚时,见他额头在冒血,没多想,忙掏出帕子垫脚给司砚擦,“你怎么受伤了?”
“陛下砸的。”为了保他们这几个锦衣卫。
听是皇上砸的,叶清风无话可说,替司砚擦了渗出的血,把帕子放在司砚的手上,“你用它按住额头,待会回锦衣卫记得涂药。”
“好。”司砚点点头,拉住叶清风的一只手,又放开,“但是要你给我涂。”
叶清风觉得今晚的司砚很莫名其妙,但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涂药而已,她还是会的。
经过一夜的清点,天盛赌坊差不多已经被清查完,留下部分人继续清点,司砚带着他的人回到锦衣卫。
不出叶清风所料,皇上打算杀人灭口,却放过他们这些锦衣卫,叶清风正好奇为什么时,听司砚说是领了军令状,在一个月内查清楚这次六星骰的底细,到底是邪教再起,还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而且还要秘密地查,不能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这下,她倒是有点明白皇上为什么砸司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