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防我倒是防得不错,却忘了防梅心语。
宁枫握在两侧的手指骨节发白。
宁枫,那场宴席上你们给我下的药根本就是下错了,那一晚我直接昏死过去,我和梅心语什么都没发生。沈怀明根本不是我的儿子,是梅心语跟不知道哪里的垃圾苟.合出来的。
你看,这就是个误会,一个很小的误会。说到这沈衡还笑了笑,笑容敛住,眸底冷得令人心惊,可就因为这个误会,我付出了一生的幸福作为代价。
宁枫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身体才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
沈衡起身,望着漆黑的天,望着倾盆大雨下的枫树林,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满手鲜血,终于站在权利的巅峰,她却再也回不来。她再也不会站在红色的枫树林中朝我微笑,再也不会和我一同喝茶,再也不会抱着我的手臂撒泼耍赖。
我们曾经说好的,解决完家庭问题,就去北岛枫山,在最艳丽的那片枫树林里,建一栋房子,每逢周末和假期,我们就去那里看枫叶。
可是,再也不可能实现。
这么多年,不论我多么思念她,即便是在梦里,她也不愿意来看看我。
雨声很大,一声声,一阵阵,敲击着人心。
你们都觉得我狠毒,丧心病狂,设计死儿子,逼疯妻子,可是,有谁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站在枫山的山顶,脚下就是万丈悬崖,我那时心里想的是,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去见清烟了。
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死了,不是让设计我们的人逍遥法外了吗?我不能死,我要扳倒梅家。
修泽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
本来,我是没想动沈怀明的,可谁让梅心语动了我的儿子。反正我手上已经沾了鲜血,再多沾一点,也没什么。
沈衡从窗边折过来,重新坐回沙发上。他目光扫过乔越,修泽,宁枫,又重新看向窗外的黑夜,继续说着。
那时人生于我而言是一片黑暗,再也透不进一丝光。我想解释,她再也听不到,这个误会,永远也解不开。
我永远不会忘记最后一次见面,她看我的眼神,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依然令我心如刀绞。
我们曾执子之手,也曾说过死则同穴。她死了,我却连她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漫长的人生,我只能在永远不会停止的痛苦和仇恨中活下去,没有她,也没有那些快乐。
宁枫连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整个人瘫在地上,半靠着椅子脚。
修泽的手凉得吓人,任凭乔越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哈气取暖,他的手依然是凉的。
从刚刚沈衡说到福利院开始,修泽的思绪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脑海中浮现很多年前的那个噩梦。
阮阿姨头七那天晚上,他吃了晚饭偷偷跑出来到福利院后面的林子里给阮阿姨烧纸钱。
纸钱烧了一半,他连人带纸钱,被人一脚踢翻,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连拖带拽,将他拖进一个杂物间,丢在地上。
就是他?
说话的是坐在杂物间暗处的一个女人,他还没看清,就被揪起头发,接连不断的耳光甩过来,视线发黑连同耳朵都是嗡嗡的响,只听见女人的声音,在说什么那个贱人一模一样之类的话。
他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清晰,他看到黑暗的房间有什么亮光闪过,那是一把水果刀。
他害怕了,他求饶,他说我再也不敢烧纸钱了,可那把刀还是在朝他靠近。求饶没有用,他开始剧烈挣扎,挣扎间,水果刀在他腿上划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肚子上被踢了一脚,然后其他地方又留下了更多伤口。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没有再划他的脸,而是开始了漫长的虐待。烟头,刀子,高跟鞋有些他能分出,有些他分不出。
他不知道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多久,后面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好疼,浑身都疼。
房间里很暗,他看不清两个女人的脸,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福利院的阿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挨打?
因为福利院不能烧纸钱,他烧了,所以要被拳打脚踢吗?可是他都求饶了,他都认错了,为什么这两个人还不停下来?
最后,那两个女人大概是累了,开门出去了,他被丢在小黑屋两天两夜。
福利院只有阮阿姨对他好,阮阿姨死了,便没有人再管他。
最后是库管到这里来拿东西才发现了他,把他救出来。
医生说,再晚几个小时,他可能就没命了。
今晚,沈衡的那些话让乔越再三震惊,现在他已经平静下来了,心却像被千斤重的东西压着,喘不过气。
原来,修泽一直轻描淡写说是打架弄的那些伤,竟是被人虐待。
他不敢想,刚刚失去最亲近的阮阿姨的修泽,被人揪着头发打耳光,虐待,浑身是伤躺在地上的时候,他有多害怕。
究竟是如何恶毒的人,才能对一个9岁的小孩下这样的毒手?
原来,沈衡对付梅家,是因为洛清烟,断了宁枫的双腿,是因为宁枫曾和梅心语一起算计他,他设计死沈怀明,是因为梅心语曾虐待9岁的修泽。
原来,那个风华卓然白衣一尘不染的宁歌王,曾经为一己之私而拆散他人。
沈衡做了这么多恶事,天理昭昭,如今亲生儿子与他反目,宁枫导致别人永失所爱,也因此付出双腿作为代价。
乔越说不清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就像好人会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好事,对与错,本来就难以评判。
东方露出鱼肚白,黑暗在逐渐消失,天要亮了。
修泽起身,缓步走到沈衡面前,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吓人。
老爷子,你字字句句都说是为了我,如果你真的是为我好,为什么要设计那些意外?你知道的,如果他出事,我不可能会过得好,不管是什么时候。
修泽口中的他,指的是乔越,沈衡知道。
沈衡道:以前我设计那些事,是因为我知道他不喜欢你,我不想你陷下去受伤,但我不知道你已经陷得那么深,可以为了他去死。后来我不再动他,是因为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我,以及,我希望你能快乐。
修泽,我不是一个尽责的父亲,却还有最后一点私心。
我做过很多错事,伤害过别人,伤害过你,也伤害过你在乎的人。
沈衡慢慢看向修泽,他的目光中有了深深的疲倦,他好像并没有变,又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
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能成全我这点私心。
沈衡还没有说出他的那点私心是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
谁报警了?乔越快速走到修泽身边,低声问,修泽,是你报的警?
没有。修泽摇头。
乔越将目光移到宁枫身上,宁枫现在勉强从呆愣中回过神,动了动僵硬的身躯,说道:不是我,我没有报警。
这时十几个警察鱼贯而入。
谁是沈衡?带头的警官问。
我们接到你自首的报警电话,请跟我们走一趟。
所有人都愣住。
gu903();整个茶室,只有沈衡一个人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