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老爷子叹了口气,“愉儿啊,你自小就聪明,真的不明白吗?”
君愉哭得更厉害了,眼泪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地朝下砸,“是因为……我没有通过爷爷的测试吗?”
君老爷子没回答,又摸了摸她的头,“你姐姐虽然先前做了不少混账事,但是她一直也是护着你的,对不对?往后啊,她也会护着你的。”
君愉却还是不解,她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呢?她一直都很乖的,按照爷爷说的,从来不去记恨姐姐,以后也会容忍她的……
“我不懂,”君愉说,“爷爷,我真的不懂。”
她哭得很厉害,已经开始打嗝,黑色的长发有些被眼泪湿贴在苍白的脸上,这让她看上去更加地脆弱和无助,没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女孩子,尤其是从小就因为她不能像正常的小孩子一样奔跑,而对她格外偏爱的长辈。
君老爷子心疼得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但原则底线这个东西,是不能够不顾的。
君愉从小就聪明乖巧懂事听话,哪怕她根本就不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跑跑跳跳,但这对于长辈们疼爱她并没有任何的影响。
而且在君家这样的家庭里头,双腿不能够站起来行走,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君家的掌权人并不需要会飞檐走壁,甚至可以不会行走,只要达到家主的那个标准,她就能做君家的掌权人。
只可惜君家夫妇命都短,连个老头子都没熬过,先后病逝,一辈子只生了两个女孩子。
女孩子在商场上很多事情总是要吃亏,尤其是像君愉这样行动不便性子也太过温软的,需得找一个有手段又有底线的联姻对象,才好帮衬着。
方家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方安宴的能力圈子里面的人有目共睹,君老爷子是很欣赏他的。
两个女孩子都喜欢方安宴,这本来在君老爷子看来也没什么,男女情爱这种东西,说深刻也深刻,说浅薄也浅薄。
就此作为一个考验两个人能力的办法也不错,无论在商场上还是情场上,都是能者得之。
但是大孙女一直叛逆,交了一群的狐朋狗友,总是做出过火的事情,让君老爷子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君愉却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她又天生是招人疼的孩子,君老爷子心中的天平一点点倾斜,甚至开始放任原身君悦的胡闹,答应让她嫁给方安虞。
君老爷子仔细了解过方安宴的为人,知道只要大孙女和方安虞结婚了,方安宴和她才是真正的没可能了。
他是在偏袒自己这个自小就不能行走的小孙女,也是对大孙女彻底地失望,才会有这一场荒唐的合同联姻。
解了方家的燃眉之急,却吊着方家,让方安宴看到和君家联姻的好处,好让他选择自己的小孙女。
作为一个长辈来说,君老爷子无数次在内心谴责自己,不应该对小辈这样厚此薄彼,但他一直都相信君愉是个好孩子,以后她掌管了君家,一定会对姐姐好。
原本今天给君愉的股份,是应该给原身君悦的,但是君月月的穿越,像蝴蝶的翅膀,轻轻地煽动带着剧情逐渐偏离。
一直让人失望的大孙女,突然间开始变得正常,甚至在这对继承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考验当中,超前通过测试。
而一直乖巧懂事的君愉,却在最后一关让君老爷子失望了。
君老爷子面对君愉的疑惑,半晌才摇头叹气道,“爷爷老了,最期盼的并不是任何事,君家到如今这个地步,即便是以后逐渐败落了,也足够你们姐妹两个富贵无忧到老。”
君老爷子说,“爷爷最在乎的,是你们姐妹两个,当我有一天不在了,能够相互扶持着走过以后的人生,”
“愉儿啊,人这一辈子很短,但也很长,谁也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但是你们姐妹两个总得拉着彼此,才好在以后走得顺遂,”君老爷子说,“你姐姐因为从小你爸爸妈妈和我的偏心,变得越来越叛逆,干了特别多的混账事,但本质上,错的是我们啊。”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混账,这一路上,你姐姐都在护着你,愉儿,你有感觉吧,”君老爷子叹了口气,“我没想到,还能看到她终于懂事的一天。”
“爷爷……”君愉不哭了,但是眼睛红肿得不像样,她还是不明白,满脸疑惑。
君老爷子推着她走到了窗边,爷孙两个人一起朝着楼下看,院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到处丛生疯涨的蔬菜和绿植。
君老爷子看着窗外,君愉透过玻璃上的反光,看着君老爷子。
两人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君老爷子才说,“你们在来丘海市的路上,遇到了一次意外,那一次,本来是对方安宴为人的测试。”
“他的所作所为,跟我预想中的一样,少年意气,也有善心和血性,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姐姐在出事的时候,首先顾及的是你。”
君愉想起来那天君月月把她推到了后厨,还求后厨的厨师们照顾她来着……
君老爷子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其实真正的测试是从那辆大巴上开始,让你们去见的阿姨是假的,那辆车和车上的人都是爷爷找的人。”
君愉震惊地从玻璃的反光看向君老爷子,君老爷子抿了抿嘴唇说道,“除了那个孕妇是意外之外,其它的都是我安排的。”
“愉儿啊,那两个半路上车的女人,从最开始就在为难你们,你那么聪明肯定也感觉到了不对,”君老爷子深深地叹口气,“你是一个残疾人,没人能逼着你让座,没人能够道德绑架你,爷爷不舍得让你被人说,但是你姐姐被欺负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她……”
君愉从震惊中回神,透过玻璃窗和君老爷子对视,本来已经停止的眼泪,突然间又涌了出来。
君老爷子有些不忍心,君愉哭了一会,才委屈地说道,“爷爷,我是一个残废啊,我要怎么帮姐姐呀,姐姐当时很厉害,那个女人并没能欺负住她……”
“愉儿,”君老爷子声音加重一些,根本没有斥责的意思,却让君愉瞬间哆嗦了一下,从小到大,家人跟她说话都很少有这么重的音。
“我并不是怨你没能帮到你姐姐,爷爷当然知道你的身体不好,可你们是姐妹,那种情况之下,你却连一句话都没说,”君老爷子对上君愉泪汪汪的视线,“你也没有让你身边的方安宴去帮她,愉儿,连那个聋哑人都知道护着你姐姐……”
君愉已经哭出了声,她委屈到不行,原来大巴车上是一场测试,原来测试的的并不是她姐姐,而是她。
可她只是一个残废……她当时……
君愉抬头看向玻璃窗反射的自己,她的眼睛肿得不像样,哭得特别的难看,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雨点打在玻璃窗上面,成了水流了下来,把她的脸割裂成了好几条,特别地难看,难看得就像她自己扭曲的心。
真难看呀,她当时为什么没有说话?
她答应爷爷一直不去记恨姐姐,可她到底还是在心底里面埋怨着,埋怨着姐姐从小就爱抢她的东西……
君愉把视线从玻璃窗上移开,她不想看到丑陋的自己,就像看到自己丑陋的内心。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她还是觉得委屈,难道就因为这一件事,就因为她没有在那种情况下为姐姐说一句话,她就要失去下半生的依仗吗?
君愉是君老爷子从小看大,他当然能够看出来君愉虽然意识到了错误,却还是心里不甘。
于是君老爷子又狠心说了一句,“愉儿啊,一路上,你记得你姐姐手心里面有伤吗?十指连心,她手心伤差一点贯穿……”
剩下的话君老爷子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