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诧,震撼,究其导.火索,是因卫桓生母卫氏的死。
卫氏容色绝俗,得张岱宠爱长达十余年。然以色侍人,如何长久?在张岱又新得一容色双绝的美妾后,渐渐的,卫氏就失宠了。从被逐渐分薄眷顾,到彻彻底底被厌弃,也就两年时间。
这少不了主母的功劳。
张岱正妻韩氏,对这个占据夫婿爱宠长达十数年的卫氏可谓厌恨入骨,新妾入府,也有她的手笔。本这倒也罢了,后宅妻妾相争不是东风压到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只这韩氏心思甚狠,这还不够,她设下一计,要让卫氏沦为家技,永不翻身。
张岱此人,宠归宠,但真心是没有的。卫氏这类旁人妾室献上门、无背景无娘家的,再得宠,也就是寻常婢妾身份罢了。妾通买卖,说的就是这类。卫氏一朝失宠,韩夫人轻易就能使唤她。
韩夫人借口舞姬不够,安排卫氏与舞姬一起到前头宴席献舞。
张岱好美色,爱行宴,兴致起来不管不顾,与亲信同乐的宴席每每总会变得不堪入目。
这次宴席正是犒赏麾下功臣,而据韩夫人所知,还备着五石散。
五石散配烈酒,张岱命上来的其实是家技女婢,但舞姬也没差,他看见卫氏了,不过不以为意,反而兴起让众人随意。裂帛声起,大笑哀叫,若酣畅淋漓,出人命也不是没有过。
这次也是,卫氏就是其中之一。
效果比韩夫人预料还要好些,卫氏容色和身份导致她是最受眷顾的,长达半日一夜的酒宴,待五石散效用过后,形容凄惨的卫氏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已不知什么时候咽了气。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草席一卷,就出去了。
卫桓闻讯赶回,在府门外遇嫡母及一嫡兄。当时大雨滂沱,讽言如冰,只谁也想不到他竟直接暴起,一刀斩杀嫡母嫡兄,改姓叛离颉侯府。
此事却沸腾整个河间以及青州,张岱大怒,当场弃子,命全力搜捕重伤在逃的卫桓,谁能取齐首级,重赏千金!
姜萱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后续也没再有卫桓的消息,只谁也没想到,他居然到昌邑来了,伺机杀死韩夫人的另一个儿子。
前院是张岱地盘,韩夫人欲插手,少不了她两个儿子的配合。
窥得良机,攻其不备,卫桓杀死嫡兄连同其身边八名亲卫好手,自己也是伤痕累累,重伤不起。
军服中年最后那一剑捅正他的左腹,血流汩汩,他倒地后立即伸手去怀里掏药瓶。
只他磕到头部了,方才那一砸,“砰”一声连姜萱都能听见些,他的头重重磕在石块上。
眼睫动了动睁不开,手勉强把药瓶掏出来,试了两次拔塞子,“叮”一声药瓶脱手滑下,卫桓的手终无力垂落身侧。
人一动不动。
伤口却不断溢出鲜血,眨眼已染红身下褐土。
“阿姐!”
姜钰声音焦急,握住姐姐的手捏得紧紧的,但他没忘记姐弟二人处境,生生按捺住自己,抬头急看姜萱。
姜萱道:“我们下去。”
往昔那点矛盾,在眼下不值一提,不赶紧把血止了,怕卫桓这眼闭上是睁不开了。
……
姜萱拉着弟弟冲下去。
这坡面很陡,姐弟两个连走带滚的,也顾不上了。她爬起一边跑过去,一边掏出帕子使劲把手擦了擦。
殷红喷溅,褐土小道上,道旁的枯黄草木上,青黑色的石块上,斑斑点点。倒伏的尸体,浓重的血腥,领人作呕,近观比远望让人难以忍受多了。
姜萱没有四处打量,吩咐弟弟警惕周围动静,她已蹲下身捡起方才卫桓掉落的小瓷瓶。
憋了一口气,她凝神,持匕割开他伤口处的衣衫。
一寸多两寸的剑伤,切口很整齐,皮肉有些外翻,看不到有多深,赤红色的皮肉见不断淌着鲜血,流速并不慢。
还好,不见其他异色,也无脏器碎片溢出,估摸一下位置,有望没伤到内脏。
姜萱松了一口气,还好,急救常识她没忘,只要压迫止血成功后,即可包扎。
她让弟弟把帕子也取出来,两块巾帕叠得厚厚方形,将一瓶伤药全部撒上,两手捂住,紧紧压在卫桓腹部的伤口上。
卫桓当即闷哼一声,面露痛色。
他眼睫颤了颤,却还是没能醒过了来。
姜萱顾不上看他,全神贯注在这伤口上。她手上力度不敢过分重,也稍轻了,精神绷得极紧,才一会,头脸就沁出一层薄汗。
红色迅速渗透巾帕,指缝间黏黏腻腻的,她记得得压十来分钟的,也无法看时间,她只能在心里一秒一秒地数着。
能感觉血液流速比刚才缓了些。数到五分钟的时候,感觉更明显;到了十分钟左右,血似乎止住了。但姜萱不敢放手,一直等到十五分钟,她小心翼翼揭起巾帕一瞄。
真止血了。
姜萱忙裁下一幅外裙,撕开结成长条,让弟弟过来帮忙垫起卫桓的腰,一圈一圈给包扎上。
完事以后,她大汗淋漓,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怦怦跳着,脱力喘着。
这人看着瘦削,实际颇重,体力活加精神紧张,也够呛的。
好在,急救完成了。
想到这里,姜萱又抬眼去看卫桓。
他磕到头部,没见血,但这事也是有大有小的,可能暂昏厥醒来就没事,也有可能头部伤势比腹部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