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镜妪真人身后就经常跟着个年纪不大、脾气又大又倔、熊的像个男孩子的跟屁虫。

等皇太子长大之后,皇门和镜月阁的联络逐渐变少了。

祝娴雅也有很多年没见过镜妪真人。

毕竟是活了那么久的大乘期,小时候她见到对方是那副样子,十几年二十几年过去了,对方仍然是相同的布满皱纹的脸和握着拐杖的皱巴巴的手,一头银白的发在空中飞扬,让人以为这样的景象会永恒地在镜月阁延续下去。

没了镜妪真人的镜月阁还是那个镜月阁吗?

所以祝娴雅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听到镜妪奶奶的死讯。

旧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而且世间万物仍然正常流转不息,只有寥寥数人会记得有一个人曾在这里生活过,又在这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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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了不起啊。祝苍说。

他的语气生硬,流露出自己女儿被算计的不爽情绪:不愧是黄鹤楼楼主,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利用完晚辈再谈合作。朕没什么好说的,纪磐杀了镜妪真人,那是镜月阁和浣剑门的仇怨,与我们皇门有什么关系?

祝娴雅张了张嘴被祝苍一把按住头:你别讲话。

温勉仿佛微妙的感觉到自己正在面对一个讨价还价的家长和他过于心切想要买买买的女儿。

于是他说道:那么不如阁下先告诉我镜月阁掌门淮安先生躲在什么地方?

祝苍:???

不是说了不知道吗!

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一脸笃定你就是知道点什么但是你不想说看来还是我开的价码不够高的表情?

显然皇帝陛下也是没什么砍价经验的。

两个人车轱辘话交锋几轮,一个心知肚明对方的底线,另一个还真就存着点想要合作的小心思,到最后祝苍到底还是说道:如果你愿意拿已知的情报做交换的话,朕可以帮你找找。

温勉就知道这是成了。

不过有一个前提。祝苍转身把桌子上一摞公务抬到温勉面前方向,下巴抬了抬示意道,你还是找别人吧。

早知道城主府的实际管理者是黄鹤楼楼主,他早就翘班了!

现在想想给黄鹤楼打了这么久的白工,心痛到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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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又过了一个月。

城主府的窗外下着绵绵春雨,气候日渐寒冷,夜晚泥土上凝结起冰碴,踩在上边嘎吱嘎吱响。北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带着冬季即将降临的预告,护城河的水缓缓流淌,偶尔附近野兽们凑过来饮水,还能看见拓跋雪连牌穿山甲无辜的身影。

桑鱼来城主府拜访师兄和师弟,此时正在门外踩水玩,城主府里的人们已经对大小姐经常带回来不同的流浪儿这件事见怪不怪了,连感到惊讶的都少有。

结着薄薄一层冰的水坑里面的雨水被惊地四处飞溅。

桑鱼挺新奇地看着鞋上和裤腿上溅到的泥点子好一会儿,忽然说道:你们看,我现在灵气都不够站在这种冰面上了。

站在窗口看着她仿若找回童年般到处瞎浪的贺惊帆:玩够了就回来,你今天换几套衣服了?

啊对不起。桑鱼说,我就是有点不习惯。

谁能习惯这种力量一点一滴从手里消失不见的感觉?

我今天见到我师父了,她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消息。

因为抛弃了梅光济的铁匠铺、而温勉城主府又显得太过显眼的缘故,大家现在很少聚头,只留下了联系方式之后就各找地方蹲了起来。反倒是桑鱼因为身份灵活,经常能够作为联络的中间人四处活动。

温勉将手里未读完的书放下,认认真真叠了书签放回书架,这才回身说道:快了,应该就在这几日。

贺惊帆干脆利落地问道:谁来动手?

浣剑门未必没有本土势力可以利用。温勉道,我不信他们过了这么久真的老老实实躲着什么也不干。虽然我还没有彻底捕捉到他们的踪迹,但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还是能大致估算一下实力的。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我们的敌人到现在已经不止是大乘期了。

贺惊帆颔首:之前那些金丹期和元婴期的弟子,现在大家已经被拉到了同一个水平线上,除了经验的累积之外,他们和各个门派的顶尖战斗力并无区别。

所以既要警惕陌生人的偷袭,又不能轻视对手。

虽然如此

唯一的听众桑鱼眨眨眼睛:所以我要打谁?

温勉:他捡起桌子上的毛笔重新拉了一张空白的草纸,我列个名单,你去挑你喜欢的。

贺惊帆站在旁边看着他忙:你不用这么惯着她,不管怎么说也拜入卧沧山这么长时间,好歹应该有分析战局的能力。

黄鹤楼楼主扶了下额头未语先笑:那可怎么办,我要真的不管整个霜旻峰怕是要闲到最后一天了。

连涂:???

不至于吧。

贺惊帆看了一眼桑鱼,再想想连涂提着剑揍人的样子。

算了,都要整理哪部分我看看能不能帮忙。

**

岑绛也就在这场春雨中一笔一划地提笔写:

春天和,百日暖。

啄食饮泉勇气满,争雄斗死绣颈断。

枯杨枯杨尔生稊,我独七十而孤栖。

弹弦写恨意不尽,瞑目归黄泥。

然后他放下笔,拢了拢袖子,想着连涂的事,发出一声叹息:是不是决战的时候快到了?

岑天骄站在他身边,闻言点点头:浣剑门门主是这么说的。

骄骄。岑绛垂头看他,你有没有后悔听了我的话来小惊雀野?我要是和棋圣他们一样选择隐居不问世事,恐怕也不会令你遭逢今日这场风波。

您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岑天骄茫然道,就算您不说,我本来也是要求着您来燕台集的。

岑绛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是我太急于求成了。要是几日后我身败于此,你就向对手投降吧。

恐怕纪扬帆那老匹夫说得是对的。岑绛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原地踱了两步,徒有野心、怀着恶念行事还不够。我明明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事到临头却发现尽管我最看重自己,却仍然有些东西难于割舍。

岑天骄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养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有怀着恶念?战胜对手、斩杀敌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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