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阑珊听张恒跟赵世禛说起海擎方家的时候,立刻便想起了郑适汝当初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莫非郑适汝的担心要成真了吗?
这半天阑珊干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看着日影当中,她放下手中的文书册子,出门催问驿馆处荣王殿下回来了没有。
那门上小厮给她打发了好几回,便陪笑道:“舒丞,若是有急事不如且去驿馆坐等殿下。小人的腿都要跑断了,而且我看这架势,荣王殿下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怎么这样说?”阑珊吓了一跳。
小厮得意道:“听说殿下是去海擎方家的,那方家是何等的大家族,又跟太子殿下是亲戚相关,见了荣王殿下岂有不盛情款待的道理?自然是得吃了晌午饭才回来。”
阑珊忙啐了口,让他自去了。
造船局的厨房里已经开始飘香,江为功顶着头上的伤,高高兴兴地来找阑珊一块儿去吃饭。
阑珊看看那越发高的日影:“江大哥你自己去吃,我有件事要出去一趟。”
江为功还没来得及问她何事,阑珊已经跑了出去。
阑珊来到了翎海别邸。
先问门上张公公在否,得到肯定回答后阑珊便报名求见。
司礼监的人仿佛早知道她这号人,竟并未通传,便请她入内了。比之前在驿馆门口给赵世禛的侍卫责骂的待遇简直天壤之别。
张恒见了她笑道:“舒丞怎么这会儿来了,难道是来请我吃饭的吗?”
阑珊忙道:“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张恒道:“罢了,我是玩笑,不过舒丞若是没有用午饭,倒是可以留下来跟我一块儿吃。”
阑珊松了口气:“求之不得,只是未免叨扰了。”
差役们很快送上来精致干净的酒菜,张恒笑道:“那位江为功大人身子恢复的不错?”
阑珊道:“他很好,还得多谢张公公照拂。”
张恒摇头:“何必说见外的话,你是杨大人的师弟,便跟司礼监也算是一体的。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
“公公请讲。”
张恒笑道:“怎么一向来听说,舒丞你跟荣王殿下过从甚密呢?”原本听听就算了,但上次在驿馆内亲眼所见,实在让他不能不多想。
阑珊有些窘迫,却仍镇定地回答道:“之前在豫州以及我上京途中,曾经遭遇过数次危险,都是殿下救了我的性命,我对殿下心存感激敬慕,不过殿下像是很喜欢开玩笑,所言所行,每每让我也不知如何应对……”
张恒闻听笑说:“大概是殿下也觉着舒丞你是个有趣之人,所以才也多逗你一些。素来没听过殿下对什么人假以颜色过,所以上次我亲眼见到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殿下是真的跟你……”
阑珊红了脸:“张公公!”
“不是就好,不过呢……是也无妨。”张恒更笑起来。
阑珊哭笑不得:“公公也拿我取笑?莫非我是来错了?”
张恒才敛了笑道:“罢了,舒丞的脸皮薄,便不说了,”他吃了一口白玉藕片,方道:“既然你对殿下是感激敬慕,那今日你来找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阑珊一愣。
张恒微笑:“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舒丞来是为了我跟殿下那个一天半的约定。”
果然不愧是司礼监的高人,又或者她是个很难藏住心意的人?这么容易给看了出来。
阑珊低下头。
“舒丞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了,”张恒说了这句,指着藕片道:“尝尝这个,有一句俗语叫做‘秋吃果,冬吃根’,冬天多吃点儿根茎才能养生,这南边的藕片也甚是清甜。”
阑珊依言吃了口,果然脆甜:“公公您可是已经把书信传往京城了吗?”
“尚未。时辰不到。”张恒回答。
阑珊的心略安,但很快就又提了起来,因为张恒又道:“还有半刻钟不到就可以了。”
张恒看出阑珊的错愕,便笑道:“舒丞,你愿不愿意听我一句话。”
阑珊道:“您只管说,我自然洗耳恭听。”
张恒道:“据我所知是首辅大人请您上京的,如今圣上对首辅大人甚为宠信,大人又是个择贤而用的,以舒丞之能,要出人头地不是难事。怎么才上京,又巴巴地跑到这种又偏远又复杂的地方来呢?”
阑珊自然不能把真实原因告诉他:“我、只是觉着这是一个机会,所以想趁机历练历练,另外……我也不想给人指着说我只是靠着杨大人。”说到这里阑珊问道:“张公公,若你发信回京,结局会如何?”
“结局?”张恒想了想,笑道:“我所预料的结局,应该是东宫为最大输家,只不过也未必,因为毕竟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皇上是什么反应。所以我想先发信回去,我们雨公公跟杨大人是最懂皇上心意的,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
“司礼监跟内阁的关系真的那么好?”
听她这样问,张恒略一思忖:“虽然在太子或者荣王的眼里,司礼监跟内阁是一体的,但其实并不一样,我同你说一句明白话吧,杨大人呢,是名臣也是权臣,他有他的立场,他是个想名垂青史的人,至于太子,是为了他自己的自保跟上位尽心筹划,只有我们司礼监,从头到尾没为自己着想过,我们只忠于皇上一个人。这样说你可明白?”
阑珊竭力想了想:司礼监是为了皇帝,所以说司礼监现在跟杨时毅走的近,也是为了皇帝。
那么东宫跟赵世禛呢?
“时候也差不多了。”张恒抬头。
“张公公!”阑珊忙叫了声。
张恒道:“怎么?”
“我、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公公可否教我吹、箫。”阑珊厚着脸皮说。
张恒眼中流露笑意:“舒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