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塰慢慢地吃了一口茶,轻声道:“当然是因为你,本来这件事情安排的十分缜密,纵然是大理寺出面也未必就能查出端倪,毕竟作案所用的箭早就化为铁水,只是想不到多了一个你。”
阑珊有所醒悟。
赵元塰道:“我本来是冲着那老家伙去的,就是想他不痛快,让他知道他所行不仁,也没有什么父慈子孝之德!所以才上天降了雷火,让火龙烧塔,谁知道多了一个你,竟坏了我的好事……”
阑珊道:“原来最初殿下您的设计里,并没有就想把荣王殿下牵连于内。”
“当然,”赵元塰淡淡道:“可毕竟是他的人坏了我的好事,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阑珊哑然,继而道:“那您可想过,若是皇上真的信了,荣王殿下将会如何?”
赵元塰道:“那个老家伙虽然多疑,却不至于那么昏聩,但就算他真的信了,一怒之下……也不至于就杀了老五的头,顶多像是我一样废为庶人而已。那不是正好吗?”
阑珊皱眉看着他:“正好?”
赵元塰道:“你大概不知道,当初我是为什么给废为了庶民的吧。”
阑珊不知。
她记得大皇子被废,似乎是以“丧德乱行,忤逆不孝”的罪名,在本朝,不管前四个字包含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隐情,只要跟“忤逆不孝”四字有关,大皇子便翻不了身了。
赵元塰笑道:“你当然不知道,这种丑事绝不会告知天下,要不然老头子的脸也没地方搁啊。”
阑珊听他如此说,心里当然好奇,只是隐隐地又不敢深问。
赵元塰的眼中隐隐有波澜泛起,然后他盯着阑珊笑说:“这样吧,舒阑珊,你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我就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如何?”
“我?”阑珊心中暗暗警惕。
“当然是你,”赵元塰微笑地凝视着她,点头叹道:“一个女孩子,不在闺阁中嬉戏,不去安安分分嫁人,为什么会女扮男装出来当官儿,我是做梦也想不到,本朝也会出一个孟丽君呢。”
阑珊忍不住站起身来:“你、你怎么知道……”
赵元塰笑道:“你放心,之前只听着你的名字频频出现,我还不以为意,后来到达了无法忽视的地步,只不知是不是有人替你背后打理收拾的缘故,居然查不出更多你的底细。”
阑珊心头一动。
赵元塰道:“只是人人都跟我说老五喜欢一个男人,非常的变态,可我是不信的,毕竟我深知老五那个性子,他是绝不会干出这种事……他宁肯去搂一只狗也不会容忍身边多个男人。”
阑珊的脸不由红了。
赵元塰似觉着非常有趣,说到这里便大笑数声,才又道:“如今见了你我更知道了,不管你是怎么有了妻子有了孩子的,你是女儿身,是不是?别说不是,否则我会亲自查验。”
阑珊听他还不知自己真正身份,只是知晓自己是女子,那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小半。
当下只得承认:“我、我是。”
赵元塰徐徐地吁了口气,手在脸颊上轻轻地一拄,端详着她问道:“你还是不肯跟我说你的来历?”
“请殿下见谅,”阑珊垂首躬身道:“我是个无父无母飘零之人,并无什么来历。”
赵元塰打量了她许久,终于说道:“你的模样算是出众的很,加上那些传闻里你的才干非凡,这样的人物倒是堪入老五的眼。他真的对你极好吗?”
阑珊不想跟他谈论这个问题,就只低下头。
赵元塰笑:“怕羞吗?我也没问别的啊。”
阑珊咳嗽了声:“殿下命人召我来此处,究竟不知为何呢?”
总不会是如他所说的看一眼而已。
“本王……”赵元塰张口说了这两个字,便又打住,淡淡道:“我犯了忤逆不孝之罪后,老头子震怒,即刻要我的命,你知道为什么我活下来,只被废为庶人了吗?”
阑珊是真的不知,当下只抬头看向赵元塰。
赵元塰道:“是因为我的母妃为我求情……在父皇、在那个老东西跟前死谏,才保住我的性命的。”
阑珊心头微凉。
赵元塰的双眼有些恍惚:“我母妃去后,我就给废为庶人,赶出了京城,幽居在济州。”
他说着,喃喃道:“舒阑珊,你觉不觉着我的遭遇像是一个人。”
答案自然不言而明。
不等阑珊回答,赵元塰道:“但是我跟他不同,他是很能屈能伸的……他的母妃给人辖制着幽禁冷宫,他还能鞍前马后地当太子的刀,你说我是该瞧不起他,还是该高看他呢。”这是冷笑调侃的口吻。
阑珊默默说道:“不然呢,您觉着荣王殿下该怎么做?”
赵元塰目光转动又看向阑珊:“该怎么做?等他来了,我会告诉他。”
阑珊心中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告诉殿下?您要告诉他什么?”
赵元塰打量着她娇丽的容光,笑道:“你可知道,叶飞雪见了我所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阑珊摇头。
赵元塰垂眸,这个神情显得有些许落寞,又让阑珊想到了赵世禛。
方才飞雪求见,大皇子本来以为飞雪会说什么恳求的话,亦或者斥责自己痴心妄想胡作非为之类。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飞雪很平静地行了礼,然后说道:“不管大殿下所图为何,请别动舒丞,主子很看重她,您要做什么只管跟主子提。”
赵元塰按捺心中的震动,抬眸看向阑珊道:“舒阑珊,你想不想知道你对荣王来说意义为何?”
“我不想知道。”阑珊的回答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