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赵世禛并没有再叫阑珊去陪元斐。
元斐虽只是个小孩子,到底是会长成为男子的,他总是觉着古怪,又且怕这孩子捣鬼,所以余下几日,赵世禛索性叫阑珊自己歇着,他陪着赵元斐同屋而睡。
到达京中的时候,正是端午前夕。
那会儿马车距离城门口还有一段距离,远远地便听到有人高兴地大叫:“殿下!”
阑珊听出这是西窗,心想多半是西窗多日不见赵世禛了,得知他今日回京自然先迎了出来,正也替他高兴,就听到又有个声音叫道:“爹爹!”然后却又低了下去,像是给人捂住了嘴。
阑珊忙掀开车帘,她探头往前方看去,先看见兴高采烈的西窗跑到赵世禛马前,向着他跪倒迎驾。
但是在西窗的后面路边上也站着几个人,竟是阿沅跟王鹏,阿沅怀中抱着的是言哥儿,一手正捂着他的嘴,。
阑珊见状大喜,先叫了声,又忙让马车停下,自己着急从车上跳下地。
那边赵世禛一回头,正看到她急急落地,往前一个踉跄,幸而又稳住了身形。
这会儿那边言哥儿先看到了阑珊,立刻挣脱了阿沅的手跑了过来。
阑珊也往前跑了两步,她毕竟正是恢复之中,体质虚弱,跑了四五步,就有些体力不支,站在原地咳嗽了几声,又要往前。
此刻赵世禛已经翻身下马,疾走几步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混账!”
阑珊被他拉住,低头又咳嗽了几声,才道:“殿下我无事。”
这会子言哥儿已经跑到跟前,本要扑到阑珊怀中,可见荣王殿下在旁边,他犹豫了会儿,终于先跪地道:“参见殿下。”
赵世禛垂着眼皮,似是而非的嗯了声。
阑珊早喜的叫道:“言哥儿过来!”
言哥儿听了这声,虽然王爷并没说什么平身,却也顾不得了,当下爬起来,往前张手投入了阑珊怀中。
赵世禛脸色发黑,偏偏这时候赵元斐趴在车窗上看的津津有味,看到这里便道:“舒丞,他就是你的儿子吗?”
阑珊回头,忙拉着言哥儿跟六殿下行礼。
言哥儿看对方是个小孩子,眼中便透出几分警觉,只听阑珊说是六皇子,才也行了礼。
阑珊正想跟赵世禛告辞,不防荣王先开口道:“哼,合家团聚,真是感人啊,是不是着急要回去了?”
这口气倒是有些凉凉的,阑珊笑道:“殿下也自然该先进宫面圣,只怕还有一番正事要忙呢,下官就先不打扰,改日殿下闲了,再去王府拜谢殿下救命之恩。”
赵世禛听了这两句,脸色才有所好转:“好吧,你先回去吧,那药本王叫人送去,记得吃。”
“是。”
赵世禛本要走,又想着还有几句话,便又道:“想必你也得回工部覆命,只是别忘了我的话,先在家里调养几日,知道?”
“是是,知道,一定。”
赵世禛见她这般应承,又瞥了眼她旁边的言哥儿,总算才又上马自去。
西窗自始至终都瞪大眼睛看着她,此刻见赵世禛上马,他自然也得跟上,只在临去向着阑珊使了个眼色,见阑珊含笑冲自己点头,才放心去了。
那边赵元斐在马车里也盯着言哥儿看,忽然道:“舒丞,改天你去王府,也带着你儿子吧。”
阑珊一愣,看了看言哥儿,忙笑着躬身答应:“是。”
这一行人恭送了王驾后,那边阿沅跟王鹏才也忙过来,嘘寒问暖了半晌,阑珊问道:“你们怎么就得到消息,早就出来了?”
王鹏笑道:“是姚大人偷偷告诉我的。”
原来姚升是先他们两天回京的,他的消息自然灵通,又怕阿沅等不放心,就先通过王鹏报了“平安”。
原来阑珊虽在古庵出事,江为功却也是个大事靠得住的人,他怕事先张扬出去不妥,就先安抚了惊慌的众人,只找了个借口说阑珊有事先离开队伍。
私底下就忙派了两个心腹日夜兼程地去济州给赵世禛报信。
工部其他的人都唯他马首是瞻,也并不怀疑他的话,只有江为功攥着满腹担忧回到京内。
直到赵世禛派人送信回来,江为功那颗卡在嗓子眼里的心才总算又摁回了肚子里去。
这边阑珊同阿沅等小聚片刻,道:“我是奉命出京,如今回来,不能擅自先回家去,等我去工部报了到,自会回去。”又吩咐王鹏:“王大哥,你陪阿沅跟言哥儿先回去吧。”
于是大家仍旧分道而行,阑珊回到工部,却打听到江为功今日随着杨时毅在宫内面圣,回禀海船的工程,而葛梅溪因为先前领了外差,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京郊督工。
营缮所众人见了她,倒是格外的亲热些,又说起温益卿也在前两日从掖州回来,便一直都在府内养病,昨儿才回来工部报到,今日才正式回来。
不多时候外头叫:“江大人随着杨大人回来了!”
阑珊才站起身,就看见江为功微胖的身形在门口一晃:“小舒回来了?在哪里?”
“江大哥!”阑珊探身从窗口招呼了一声,又忙转出桌子迎了出去。
几乎是才出门口,江为功就神乎其技地出现在她跟前。
这会儿总算不是当着荣王殿下的面了,江为功肆无忌惮地张开双臂:“小舒!”把阑珊紧紧地抱住。
阑珊给他抱的喘不过气来:“江大哥!”
之前她失了踪,江为功独自一个人揣着心事,提心吊胆生怕她有个万一,后来赵世禛虽派人报信,可江为功心里仍是惴惴的,如今总算见到了面,才彻底放心,只不过大喜之余,忍不住又热泪盈眶:“你把哥哥担心死了。”
阑珊听他的声音里透着哽咽,自己的眼眶忍不住也红了。
于是简单地抬起手臂,从江为功腋下轻轻地在他后背上拍了拍:“江大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要掉泪,让人瞧见了笑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