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暂时按住。晏成书却问道:“我听闻……皇上派了荣王殿下去了西北?”
阑珊道:“是。是因为大皇子的事情有些棘手。”
此刻洛雨跑到门口,正在逗弄两只小狗,屋内屋外静悄悄的,晏成书便道:“你不要瞒着我,荣王殿下跟你、到底是怎么样?”
阑珊心头一痛。
她没有立刻回答,双眼却润润的,又有些微红。
晏成书看在眼中,忍不住也叹了声:“你……你对他动了心了?”
“不是,”阑珊忙否认,“我、我跟荣王殿下到底不是一路人。”
晏成书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以他对阑珊的理解,这话显然有些口不对心。
但是看了她片刻,晏成书心中隐隐料到缘故:想到如今她的身份才公之于众,虽然跟温益卿才成亲就遭遇大变,但到底是“嫁过人”的了,又曾“女扮男装”那样惊世骇俗,如此的身份,要入皇家,何其艰难。
何况她的身世之事才了结了,就好像才从皇宫那个虎穴里跑出来一样,再考虑进皇家的事情,岂不是才出虎穴又想进狼窝吗?
不如徐徐图之。
晏成书便故意一笑,说道:“罢了,咱们才见面,不要说些不痛快的事情。”
阑珊也忙打起精神来:“是了,晏老既然上京,怎么能够总在城郊住着?好歹也去我那里盘桓几日。”
晏成书笑道:“我倒是想着。心里还惦记着言哥儿那孩子呢,一定比先前更聪明伶俐百倍了吧?”
阑珊也笑说:“是,很懂事,前些日子突然还跟我嘀咕,说是想念晏爷爷,这会儿若见了您,指不定多高兴呢。”
晏成书哈哈大笑:“我也时常想念,还有阿沅亲手做的饭菜,唉!当时你们在太平镇上,倒是不觉着怎么样,你们一走……”
他没说出来,门口的洛雨恰听见了,便道:“老先生常常自个儿走到门口,往大路上张望,他虽然不说我是知道的,他盼着你们仍从路上去看他呢!只是看多少次都是白看!”
阑珊听了这句,双眼早又湿润起来:“老师。”
晏成书用手指弹了弹眼角的泪:“别听那孩子瞎说。”
两人陡然重逢,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很是忘情,不知不觉竟到了中午。
厨下早就做好了午饭,多是些滋补且易于入口的,煮的很烂的山药莲子粥,虫草鸭子煲,海参烧鹿筋,香芹百合,虾米菜心,蜜汁藕片,并些可口小菜,摆盘也精致,一色的官窑甜白瓷品,真真美食美器,美不胜收。
晏成书笑道:“你看看,我来住了这些日子,每日花样翻新的吃这些东西,这哪里是吃饭,竟是吃银子。”
阑珊有些惶恐道:“老师,若是吃惯了这些,再去了我哪里吃那些寻常东西,会不会给杨师兄觉着我怠慢了老师。”
晏成书再次大笑:“他哪里有那个心思?”
正说着,外头有人道:“是在说我吗?”
阑珊吃了一惊,起身回头看时,却见杨时毅正出现在门口。
身着一袭绛红色的圆领常服,腰束着玉带,额头上围着网巾,他并没有戴忠靖冠,而是寻常的乌纱帽,却更显得面如冠玉,雅贵端方。
最难能可贵的是,此刻他一改往日的沉肃,面上笑吟吟的,竟是阳光和煦之色。
阑珊赶紧站直了行礼:“杨师兄。”
杨时毅向着她含笑一点头,又上前向着晏成书行了礼:“晏老师。”
晏成书搁了筷子:“你来了?还没吃中饭吧,正好跟我和姗儿一起吃吧。”
杨时毅并不谦让:“是,我陪老师。”
此刻下人早就又去准备了一副碗筷。
阑珊在旁边接过来替他布好,却有些踌躇着不敢坐。
杨时毅早知道她的意思,便转头看着她笑说:“阑珊若是不坐,我也不敢坐了。”
阑珊这才红着脸说道:“恕我造次了。”
又在杨时毅的下手落座。
晏成书也看出阑珊在杨时毅跟前颇有些拘束,便故意问杨时毅道:“你在京内的事情必然是忙的,怎么还特意又过来?”
杨时毅道:“今日不算很忙,何况之前曾经跟师妹约好了,叫她独自前来已经是有些失礼了。”
阑珊忙道:“不敢!”又忙说:“还没有多谢杨大人……杨师兄给我的惊喜,我真没想到晏老已经上京了,多亏了师兄照料。”
“这自然是我应当的。”杨时毅一笑:“既然是同门,便如家人般,还跟我客气什么?”
晏成书听到他说“家人一般”,便微微挑了挑眉。
他看了看杨时毅,又看看阑珊,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笑,夹了一块鹿筋慢慢地嚼着吃了。
因为晏成书吃药,便并没有喝酒,他只问杨时毅:“你也不喝酒吗?你叫姗儿不必拘束,你可也不要太自矜了才是。”
杨时毅笑道:“是,不是自矜,只是老师有所不知,我白日不饮酒的。”
晏成书道:“是因为怕误事吗?”
杨时毅道:“是有这个顾虑。”
“这才是本朝首辅的风格,寻常之人哪里有这般自制。”晏成书笑道:“本来想让姗儿替我敬一杯,多谢你近来的操持辛劳的,这样看来倒也不能坏了你的规矩。”
杨时毅听了,便道:“若是老师所赐,自然不敢推辞。何况老师这么多年第一次上京,我怎敢违逆?”
阑珊在旁边只管听两人说话,直到晏成书说敬酒,才反应过来,忙取了酒杯,给杨时毅斟满,自己犹豫了一下,也倒了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