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点点头。
郑适汝又道:“不用担心别的,你生了世子,又立了大功,容妃就算有千般不满,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了,更不会妨碍到端儿,毕竟这孩子对她来说是很重的筹码。”
郑适汝说的这么直白,倒是让阑珊笑了,低低道:“什么筹码,倒像是赌博一样,她要是个慈爱怜下的娘亲,我巴不得抱着端儿去请安呢。可想到她对五哥做的那些事情,我真不愿意去跟她虚情假意的寒暄。”
郑适汝笑道:“别傻了,这才是开始,以后要你跟人虚情假意的时候多着呢,避不了的。”
阑珊愣住:“这是怎么说?”
郑适汝看她一眼,垂眸瞧着身边两个孩子,说道:“你当这次皇后娘娘为什么派了那么多人去东宫?”
阑珊张了张口,不敢乱说。郑适汝道:“因为娘娘也害怕了。”
她缓缓地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太子会一直都听我的话,现在看来倒也是我太过自负了,他既然能听我的话,自然也会听别人的,到底是被挑唆的昏头昏脑,如今落到这步狼狈的田地。”
阑珊道:“我也没得闲问你,太子怎么就去了西北呢。”
郑适汝冷笑道:“他坐不住了,皇上把弘文馆给了荣王,太子就急了,本来我已经劝了下去,可我一个人压着,却有十个人撮着他呢,加上荣王弘文馆办的很好……你是不在京中所以没看见,满京城内王公贵戚的子弟,朝臣家里出类拔萃的儿子、孙子……但凡是有些才干能耐的,打破了头要进弘文馆,那些朝臣跟贵戚之家跟荣王的关系也越发的亲近了,满城里都是赞扬荣王殿下的声音,连皇后也坐不住了。”
阑珊呆呆地听着。郑适汝又道:“又或许是我先前把太子压得太厉害,再加上给人挑唆,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想要做一件大事,来让我刮目相看,也把荣王的风头压下去。正那时候狄人犯境的消息传来,本来是荣王在殿前请命要去的,太子就以为荣王又在抢功,不由分说地就站了出来。我知道后已经晚了。”
阑珊握住她的手:“宜尔,你别太……”
她本是要安慰的,郑适汝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有预想过,毕竟男人嘛,他今儿喜欢你,明儿兴许就会喜欢别人,那种喜新厌旧的性子,若有更好的出现,自然就引得他们扑上去了,不是有那句话吗,没有不偷腥的猫。”
阑珊更加呆了:“啊?”
郑适汝说这番话,自然是在说太子,但是暗暗地也是在提醒阑珊,见她愣愣的,便笑道:“你啊什么?你觉着我说的不对?”
阑珊有些忐忑地说道:“你说的当然大有道理。”
郑适汝却又不忍心多说别的,只道:“所以你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早有预料的,只不过原本以为这种情形……至少得到太子登上高位之后才会出现,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唉。”
东宫太子,除了太子妃外,自然还有数位宠爱之人,以前郑适汝不太爱逢迎太子的时候,就常打发他去别的姬妾房中休息,她一点儿也不嫉妒,显得非常的宽宏大量,加上她又有手段,所以东宫人人都称赞太子妃仁德,皇后也挑不出她的错。
郑适汝知道,太子是喜欢她的,只要她用三分手段,那种喜欢自然会加倍。
本来她不愿这样费事,横竖只要维持现状,她的太子妃地位便无可动摇,这就已经够了,只要她的地位动不了,太子爱宠谁宠谁,她一点儿也不上心。
直到知道了阑珊并没有死,为了阑珊,她要做一些事情,需要太子的许可跟佐助,那时候起郑适汝才肯跟太子格外的假以颜色。
本来太子也很维护她,郑适汝毕竟不是铁石心肠,默默地也有些动容。
谁知道……这份动容还没有持之以恒,就给太子的突如其来给打碎了。
此刻郑适汝淡淡地说道:“言归正传,太子走了这一步昏棋,皇后娘娘没有法子,只能寄希望于我这一胎,若是个小皇孙,自然可以讨皇上开心,暂时勉强可以维持太子地位不动。但是偏是个女孩儿,所以那些人才不惜冒着诛九族的危险来偷梁换柱。”
阑珊屏住呼吸,内心惴惴的。
郑适汝冷笑道:“所以昨儿你若不去,只怕我就成了废棋了,毕竟他们要的只有龙孙……你想,假如太子妃因为生龙孙难产而死,皇上会怎么样?”
阑珊忙先呸了声,才紧张地问:“怎么样?”
郑适汝道:“皇上当然会因此格外怜惜东宫,毕竟太子远在西北,龙孙孤零零的,不管皇上心里多生太子的气,看着孤儿寡父的都会不忍心,从而也会对东宫格外好些——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所以对他们而言,太子妃因此而死反而是好事。”
“你……这些话,”阑珊无法言语,揉了揉额头道:“不不,我的头都大了。”
郑适汝笑道:“这就头大了?以后轮到你自个儿,要怎么样呢?”
“什么叫轮到我自个儿?”
郑适汝淡淡然道:“东宫这一闹,下场我能想到了。荣王是个有能耐的,这次去西北,运气好的话把太子救出来,以后这太子的位子就要换人坐了。”
阑珊几乎跳起来:“宜尔!”
郑适汝仍是云淡风轻:“怕什么?我又不是外人,这些事你也该有准备了,所以我先前才跟你说,这才只是开始。要是荣王真的封了太子,那会儿你要应酬的,何止于一个容妃?”
阑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是吓呆了。
郑适汝似笑非笑地说道:“荣王的心思我早看出来了,他难道一点儿也没跟你说过?”
阑珊的眼中便有泪光涌了出来,却不回答。
郑适汝一看就知道赵世禛是提过的,她叹了口气,说道:“无可否认,荣王比太子更加胜任,而皇上也的确是偏爱他,但我总是难以全信荣王,他的心思太深了,手段也太过狠……”
说到这里,郑适汝又盯着阑珊,那句话在唇边滚了滚,到底没有说出来。
她垂眸看着小世子跟赵世禛酷似的脸,只笑道:“算了,对别人狠点儿没什么,横竖对你还是真心好的,这就行了。我也不说了,你稍微收拾去见容妃吧。”
两人于凤栖宫说话的时候,此时在乾清宫的殿门外,原本在殿中伺候的宫女内侍、以及跟随皇后来的那些人都站在外头。
雨霁虽在殿内,却也隔着十数步远。
皇帝咆哮的声音隐隐从内殿传了出来,如同前些日子的秋雨惊雷。
雨霁跟随皇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如此震怒。
但心里却也暗暗地想:“活该,简直丧心病狂。”
之前皇帝之所以让阑珊把郑适汝带回凤栖宫,一是知道太子妃身体太过虚弱,二却也是给皇后留一些颜面。
在两人去后,皇帝便命雨霁叫司礼监的人,把参与此事的所有人尽数羁押。
虽然皇后矢口否认,说是那些嬷嬷们自作主张,而她是不知情的,但是这话皇帝怎会相信。
何况只要稍微用刑,所有详细自然都可招认。